目前分類:文豪與鍊金術師(DMM遊戲)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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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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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太陽,一如既往,明媚的像是在騙人一樣。司書室過於良好的採光一如往常的不經遮掩就迎入豐沛到有些刺眼的日光。從館長辦公室轉移到司書室的眾人或坐或站,神情不一的盯著站在辦公桌前的少女。


「所以你的意思是,」志賀皺著眉頭,臉色比起之前總算是有了點生氣。他看著緊閉雙眼,手裡抱著『白樺』的嬌小侵蝕者,和一點一點被墨漬似的黑色浸染的書。「你來當侵蝕『白樺』的boss,然後我們去淨化『白樺』... ...當我們打倒你的時候,武者就有機會在書裡被轉生出來... ...是嗎?」


「是的。」司書睜開眼睛。「老師們在潛書的時候,也經常會遇到附著作家思念體的魂石對吧?也就是說,在有礙書裡轉生出文豪的機率也是有的... ...這本『白樺』是武者老師的本體書... ...成功的機會應該只會更大... ...」


「也就是說,有可能會失敗不是嗎?」太宰大聲說道。「要是我們殺了你,武者小路卻沒有回來,那——」


「我會盡力不失敗的。」司書抬起頭,直視著太宰。「武者老師的存在... ...還有老師的作品絕對不能就這麼消失。所以,非成功不可。」


「... ...那圖書館呢?」沉默了一會後,織田平靜的發問。「這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侵蝕者... ...往後還要繼續戰鬥的對吧?你除了是侵蝕者,還是煉金術師不是嗎?要是你不在了,咱們要怎麼辦?」


「沒問題的。」司書站直了身子。「圖書館的運作已經步入正軌——貓,還有赤和青都會繼續協助各位老師的。我的職責是守護文學,我絕對不能讓武者老師和他的作品就這麼消失不見。」


她一邊說,一邊將被染黑了大半的『白樺』放在桌上。侵蝕者的少女朝志賀點了點頭,於是志賀伸出手,放在『白樺』開始發出光芒的書封上。


「還有誰要一起去的嗎?」志賀沒有回頭,只是開口問道。於是有島和里見站了起來,站到志賀的身邊去。


「我們也去,接武者先生。」


「... ...等一下。」


當潛書入口的光將要把四人的身影吞沒時,太宰終於開了口。


「潛書的位置還有一個對吧... ...我也去。」


「太宰... ...」「太宰君... ...」身後傳來無賴派的成員和芥川的聲音,太宰向前一步,也踏進潛書的光,直直的看著面露訝異的,嬌小的侵蝕者。


「是你把我轉生出來的。如果不是你,我甚至無法體會像這樣近距離的接觸,甚至和芥川老師一起生活是什麼感覺。所以... ...」


「... ...至少讓我,送送你吧。」


司書楞了楞,隨即張口說了些什麼。但司書室裡的其他人沒有聽見,因為『白樺』發出的光在此時陡然收合,將五人的身影吞沒進書中。


*


「——結果你這不是能進到書裡的嗎!」一進到『白樺』,無數的侵蝕者便絲毫不給眾人喘息的機會,一下子全撲了過來。志賀用力揮刀,瞬間斬落數名侵蝕者。「你之前還說你沒辦法潛書!」


「那是因為我現在是侵蝕者!」司書叫道。她身上寬大的斗篷絲毫沒有影響她的動作,俐落地將一名撲向自己的侵蝕者過肩摔後,她直接用手刀砍下對方的腦袋。「之前是因為力量被壓制了,當然進不來!」


「喂你不是這本書的boss嗎?!」太宰在另一邊叫著,手裡的大鐮刀不停砍向侵蝕者們。「他們為什麼也攻擊你啊?」


「這是當然的吧!」司書一腳踹開一名侵蝕者。「我之前可是淨化了不少他們的同類啊!」


「後面!」志賀突然喊道。一個箭步衝了過來,砍倒一名在司書身後準備偷襲的侵蝕者。「死在這種小兵的手上也太丟人了——侵蝕者不是也有武器嗎?你的武器呢?」


「侵蝕者的武器是從他們侵蝕的文字轉換來的... ...!」司書叫道。但志賀的話似乎給了她提醒,於是她在踢翻下一個侵蝕者的同時,一把搶過了對方手上的漆黑長刀,終於是正式加入了戰團。「我又沒有真的侵蝕過,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


「沒有武器還想當boss呢!」志賀發出嘲諷,卻沒有在笑。「真自以為是啊!」


「那又怎樣!」司書揮刀斬斷了好幾名侵蝕者的身子。在五人極其快速的戰鬥下,侵蝕者的數量飛快的減少。「而且比起侵蝕者,我更想作煉金術師!」


「說什麼呢!」背後的侵蝕者都被有島兄弟和太宰解決了,三人回過頭,沒有挪步,卻都向這邊望了過來。志賀大步向前,將最後一名侵蝕者給斬落。與此同時,司書將手裡的刀往旁邊一扔,黑色刀刃的武器尚未觸地便化為黑霧散去了。志賀刀鋒一轉,指向她的胸膛時,少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你早就已經... ...是煉金術師了不是嗎。」


「直哉老師... ...」煉金術師的少女鼻頭一酸,雙眼乾澀澀的,卻沒有掉淚。「... ...謝謝。」


「... ...如果武者沒有回來,我就照三餐詛咒你。」


「... ...」司書楞了愣,隨即笑了出來。


「那我可要努力一點,免得被詛咒了。」


「... ...其實武者... ...還有太宰說的沒有錯。」志賀仍將劍鋒抵著司書的胸口,頓了一會後接著開口。「如果不是你,我們不會在這裡再次相遇... ...謝謝你。」


煉金術師沒有說什麼,只是閉上眼,輕輕搖了搖頭。志賀垂下眼,終於還是握緊劍柄,將劍往前一推,劍尖隨即沒入少女的胸膛。有島閉上了眼睛,里見扭過頭,太宰往前踏了一步,開了開口,卻什麼也沒有說。


晶瑩的亮光從少女的胸口散開,將侵蝕者的身體沖散成薄薄的黑霧,一點一點地暈開在空氣中。司書在此時睜開雙眼,雙唇一張一合,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來不及發出聲音就消失不見了。


「這樣就... ...」太宰喃喃道。淨化完成後會自動開啟的,通往出口的光柱在四人身後亮起。志賀手裡的長劍變回了書的模樣,垂著頭,許久沒有說話。「那武者小路... ...」


「志賀君!」有島突然出聲喚道。志賀抬起頭,就見出口光柱旁的不遠處,有螢火蟲般的光點慢慢聚集,閃著愈發刺眼的光芒。


「... ...!」來不及確認,來不及說話,志賀直直地奔向光點凝聚的位置,在那個人的身影顯現出形狀的一瞬間就伸出手,緊緊地將對方擁入懷中。


「哇啊!」總是精神飽滿的聲音響起。武者小路整張臉被埋在志賀的胸口,吃驚的哇哇大叫。


「 什麼...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會... ...志賀?」


「武者... ...!」


志賀緊緊地擁住武者小路嬌小的身子,用力地彷彿要將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裡,像是害怕抱的不夠緊的話,少年又要消失不見了。


前世的他未曾體驗過對方不在身邊的滋味,而如今的他更不想知道那是什麼滋味。


「不要再... ...離開我了。」


*


「是嗎... ...司書小姐她... ...」進入出口的光柱後,五人被送回了司書室。潛書前就在這裡等著的作家們都還待在原處,辦公室的主人卻沒有了蹤影。


「武者先生... ...!」芥川站起身,迎了過去。「您沒事吧?」


「當然沒事啦!這可是全新的身體呢!」武者小路的手仍然被志賀緊緊握著。他垂下頭,笑了笑。「我沒事... ...只是... ...」


司書室內陷入一陣沉默。許久後,武者小路回過頭,將已然恢復原樣的『白樺』拿在手中。


「不,一定沒問題的,因為——」


話還沒說完,武者小路便疑惑地抬起了頭。其他人也都聽見了門外雜亂無章的腳步聲,紛紛困惑的東張西望。


「... ...武者老師!」嬌小的身影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身穿滿是皺褶的白大掛,一頭白髮亂蓬蓬的煉金術師突然出現在門口,身上沒有纏繞著黑霧,雙眼的顏色正常,正是轉生後的作家們熟悉的特務司書。她在看見司書室內武者小路的身影後,明顯的放鬆了緊繃著的身體。「回來了... ...太好了... ...」


「司書小姐?!」武者小路吃驚地叫道。志賀也瞪大了雙眼。「你不是... ...?」


「我、我也不知道!」因為激烈的奔跑,明顯未經鍛鍊的煉金術師仍在不停的喘氣著,身子一鬆,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回過神來就站在圖書館的門口... ...我還以為轉生失敗了... ...還好沒有... ...太好了... ...」


「因為志賀在書裡『殺了』你,所以你體內侵蝕者的部分被淨化掉了吧。」梅灰色的貓不知從何處出現,自然無比的跳上少女的腦袋。「現在的你,已經是完整的『煉金術師』了。」


「欸?」司書明顯當機了好一會兒。她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過了好一陣子才喃喃說道。「好像是這樣沒錯... ...那我... ...」


「太好了!」武者小路歡呼著跑向煉金術師,仍牽著他手的志賀「啊!」了一聲,跌跌撞撞的被向前拉了好幾步。眾人都笑著圍了過來,芥川與太宰伸出手,將司書從地上拉起來。


「果然沒問題的!」武者小路高高舉起被志賀握著的手,讓志賀有些不好意思的偏過頭。「因為圖書館——果然還是得要有文豪和煉金術師才完整嘛!」


「武者先生說的沒錯。」芥川輕聲笑了笑,圍在一旁的眾人也都笑了。「那麼,歡迎回來,武者先生,還有司書小姐。」


武者小路開心的笑了出來,志賀微微的笑了,有島悄悄抹去了淚水,與弟弟相視而笑,無賴派的成員們都開懷的笑了。貓晃了晃毛筆狀的尾巴,平時總是沒什麼表情變化的煉金術師瞇起眼睛,也笑了。


「「我回來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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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龍之介走進館長辦公室,輕輕將門靠上。室內只有昏暗的照明,氣氛更是沉重的可怕。


「芥川老師... ...」太宰剛說了一句,館長便開口問道。


「他還好嗎?」


芥川搖搖頭。


「還算平靜... ...但就只是一直坐在那裡,就算搭話了也什麼都不說。」


「是嗎。」館長嘆了一口氣。芥川轉過頭,無賴派的成員們坐在會客的沙發上,有島家的兄弟靠在牆邊,嬌小的司書抱著自己的膝蓋,雙眼無神的盯著自己纏繞著黑霧的手。她沒有在哭,臉頰上卻爬滿了乾涸的淚痕。


「... ...我知道你也不好受。」過於壓抑的沉默之後,里見弴率先開口說道。「但我覺得,我們有權力知道情況... ...為什麼武者先生突然就消失了?為什麼煉金術師突然就變成了侵蝕者?」


司書仍然維持著縮成一團的樣子,像根本沒聽到里見的問題似的。當里見向前踏了一步打算追問時,她才終於抬起了頭。


「我知道了... ...我會把我目前知道的都說出來的。」


館長向這邊靠近了一步,似乎想說什麼,最後卻也什麼都沒說。


「正如各位老師看到的... ...我是一個侵蝕者。」她輕聲說著,像在說一個事不關己的故事。「但我是何時出現,如何出現的,我自己也記不得了... ...我只記得,現在這個煉金術師的身體,是被改造的,在改造的過程中,我以前的記憶也被消除了。」


「改造?」太宰皺起眉頭。


「嗯... ...」司書點點頭。「詳細情況我也不知道... ...原本我連自己是侵蝕者這件事都不知道的。我也是在這次的侵蝕發生後,才稍微想起來了一點點被改造的事... ...那個改造我的人,好像是說,給我一個煉金術師的身體,讓我遺忘所有有關侵蝕者的記憶,然後,去作為一個煉金術師活著... ...」


「然後我就真的以煉金術師的身份進了學院讀書。」沒有人接話,館長辦公室裡一片靜默。但司書也只是稍微頓了一會後便接著說了下去。「但是... ...或許是控制不了自己,或許是和其他的侵蝕者產生共鳴,我的存在還是引發了侵蝕。」


「鳶尾她,一定早就發現了... ...」司書的聲音終於出現了顫抖。「但那個時候的我們,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解決侵蝕。所以她用她作為作家的存在,將我侵蝕者的力量壓制下去... ...就像武者老師做的事一樣。我後來在實驗室裡發現,洋墨這種東西能夠消除侵蝕,我就用它搶救下了鳶尾的最後一本書和我們的日記... ...然後,館長找到了我,邀請我到圖書館工作。在這裡,貓告訴我,他用洋墨和作品裡文豪的思想,轉生出了秋聲老師的思念體。於是我們便朝著這個方向繼續研究... ...這就是一切的開始了。」


「我... ...這一切都不是出自我自願,但的確是我... ...是我害了武者老師... ...」嬌小的少女緊緊抓著自己的手臂,力道大的像是恨不得將自己捏成霽粉。「可是... ...現在的我沒有危險... ...因為武者老師,我已經可以控制住自己了... ...一直以來... ...我也是真的一心一意的想守護文學... ...我... ...所以... ...我... ...」


「我相信你。」


司書悚然抬起了頭,像只受驚的貓,隨後定定的望著太宰。太宰也直直回視著她。


「我相信你。你如果真的想銷毀文學,只管侵蝕就是了,為什麼要每天勞心勞力,還熬夜在研究?」太宰接著說道,聲音不大卻堅定。「而且,就拿這一次來說。你就算控制不了自己,也努力的在降低傷害了吧。安吾說,他那天遇到了異常強的侵蝕者,要不是你突然出現幫他,他說不定就會死在書裡了... ...這段時間,你都在有礙書裡幫助大家,不是嗎?」


「太宰老師... ...」


「其他人怎麼想的我管不著,但我相信你。」太宰拍了拍司書的肩頭。「只是現在... ...武者小——」


他突然閉上了嘴。司書茫然的眨眨眼,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館長辦公室只是被輕輕靠上的門不知何時已經被打開,一個白色的身影站在門口。


「志賀君... ...」「志賀先生... ...」辦公室內的人們紛紛訝異的喚道,但他們才剛開了口,司書便逕直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朝門口走去。


「直哉老師... ...」少女的淚水又像斷了線似的掉了下來。她低著頭,在志賀面前跪了下去。「都是我的錯... ...您把我殺了吧... ...」


「喂!你... ...」太宰跳了起來,但司書沒有理他。志賀面無表情的低下頭看著少女,良久後,才嘆了一口氣。


「我殺了你,武者就會回來嗎?」


「直哉老師... ...」


「如果不會的話,那我殺了你又有什麼用。」志賀平靜的說道。除了乾澀的眼眶和幾乎失去光亮的眼神,他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他拿出一本封面破舊的書和一本日記,將它們放在司書面前。


「這是武者讓我拿給你的。他說,既然是珍貴的人留下的最後的東西,就應該要好好保存才是。」


說到這裡,志賀狠狠的閉了閉眼睛,拿出懷裡的『白樺』,出神地盯著封面瞧。


「『白樺』... ...?」仍然跪在地上的司書睜大眼睛仰著頭。「怎麼會... ...」


「嗯?」志賀回過神,也愣愣地看著白色的書好一會兒。「這是武者給我的... ...說起來,一碰到我,這本書的侵蝕就停下來了... ...」


「直哉老師,請把『白樺』交給我。」嬌小的煉金術師突然開口,語氣斬釘截鐵。


「我有辦法,讓武者老師回來。」


「你說什麼... ...?」辦公室裡的人全都站了起來,往這裡靠了一步。志賀更是直接揪起少女的衣襟,大聲問道。


「但直哉老師需要幫我一個忙。」方才的畏縮和脆弱彷彿都消失不見了,煉金術師漆黑的眼白和混濁的眼瞳閃著堅定的色彩,直勾勾的盯著志賀。「您只需要——」


「——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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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含有絕筆描寫,請自行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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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侵蝕的時候,肉體並不會感到疼痛,真的是太好了。只是親眼看著自己在原稿用紙上的筆跡,和油墨印刷出的文字被漆黑宛如墨漬的痕跡一點一點的抹去,心臟刺疼疼,沉甸甸的,幾度要讓少女流下淚水。


但這樣的交易真的非常的划算,她想著,在座椅上伸了個懶腰。能用自己這些毫無知名度,僅僅只有校內的十數位同學閱讀過的文章去換那些美好的文學作品幾年,甚至十幾年的壽命,她相當樂意,再樂意不過了。


「——鳶尾... ...!」房間的門被用力撞開,鳶尾笑了笑,轉過身直面那個瘋狂喘著氣的少女。


「什——」少女的白髮本來就不滑順,如今亂糟糟的像一團鳥窩。但她絲毫沒管這些,逕自衝到鳶尾面前,慌亂地叫著。


「你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快起來,我們去醫護室——」


「不用了。醫護室的老師也治不好的」鳶尾笑了笑。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情緒卻異常的平靜。她伸出手,想抹去亂七八糟爬滿少女臉頰的淚痕,那隻手卻在半空中化作黑霧飄散了。


「聽好了,」憐惜的看著只能不知所措哭泣著的少女,鳶尾輕聲說道。「這叫做『侵蝕』,是由一種叫做『侵蝕者』的存在引發的現象。很快的,這個世界上的文學作品都有被侵蝕的危險——別哭了,現在可不是哭的時候。」


拿起書桌上尚未被侵蝕影響的書和日記,鳶尾將它們塞進少女手中。「我現在能做的,就只是暫緩那些文學被侵蝕的時間罷了。真正解決侵蝕的方法還不知道,但你能夠找到的,我相信你。」


「鳶尾——」


「好了,快去吧,呆站在這裡,可是什麼都做不了的。」鳶尾的身體幾乎都要消失不見了,但她還是溫柔又堅定的,將啜泣著,瘋狂搖著頭的少女推出房間。


「記住,不管別人說什麼——」


「你都是『煉金術師』。」


*


幾乎要繞遍整座圖書館,志賀還是沒有找到武者小路,只能挫敗的又走回進行有礙書潛書的書房。圖書館裡的文豪幾乎是全員出動,但書櫃裡,還有外頭圖書館藏書區裡仍然有極其大量的書正在被侵蝕。想必光靠他們目前的人手是完全無法解決這次侵蝕的。


「怎麼會... ...」志賀喃喃自語道。「以前也從來沒... ...這麼大量的侵蝕... ...」


但就在此時,書櫃裡的有礙書們突然接二連三的發出代表淨化完成的亮光,隨即前往潛書的作家們的身影也一個一個的出現,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副詫異的神情。


「什... ...」志賀瞪大眼睛,來不及多想,便先抓了離自己最近的一人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志賀先生?」芥川龍之介自己原就一臉的困惑,但尊敬的作家問了問題,便還是定了定神,將狀況簡單的敘述了一遍。


「說實話... ...我也不是很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原本還在書裡,侵蝕者眼看還有不短的時間才能完全淨化完... ...但就在剛才,侵蝕者們突然在一瞬間全都被淨化掉了,然後我們就直接被從書裡被傳送出來了... ...」芥川四處張望了一會。「看起來... ...大家都遇到差不多的情況呢... ...志賀先生?」


後半段的話,志賀完全沒有聽進去。就在剛才,他的全身被一陣莫名的戰慄感覆蓋,心臟明顯的漏跳了一拍。他抬起手,對向前一步表示關心的芥川說了句「抱歉」,隨即奪門而出。


為什麼要跑,要去哪裡,志賀自己都毫無頭緒。只是跟隨著自己的直覺和越來越濃的不祥預感,不停的向某個方向奔跑著。


最後,志賀在武者小路的房間門口停下。房門大大的敞開,一眼可見落地窗的薄窗簾隨微風緩緩翻滾著。武者小路坐在書桌前,手裡捧著『暗夜行路』靜靜閱讀著,看見志賀的到來,他抬起頭,露出燦爛的笑容,彷彿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日常。如果他的身體沒有正在被一點一點的侵蝕消失。


「武者... ...武者!」志賀驚慌失措的衝了過去,抓起少年的手腕。「你怎麼了... ...快跟我去補修室!」


「不了。」武者小路搖搖頭。「去補修室的話,不就前功盡棄了嗎?」


「什麼... ...」志賀幾乎要找不到自己的聲音。武者小路笑了笑,輕輕的拉著他的手,讓志賀蹲在自己身前。


「志賀。」他輕聲說道。「那個出現在各個有礙書裡的奇怪侵蝕者,是司書小姐。」


「啊?」


「我親眼看到了... ...雖然有點不一樣,但那的確是司書小姐... ...」武者小路直視著志賀的雙眼,他的眼睛閃亮亮的,仍然像未經世事的美麗水晶。「司書小姐她,應該是力量很強的侵蝕者,所以每次她出現,都會跟著一大群的侵蝕者,所以才會有這麼大規模的侵蝕發生... ...」


「這... ...」武者小路平靜的說著話,身體卻愈發的透明了。志賀拚命的搖著頭,握著武者小路雙手的手越抓越緊。「這跟你現在的狀況又有什麼... ...」


「志賀,不覺得很奇怪嗎?」武者小路仍是緩緩的說著。「你想想看,以往不管發生多大的侵蝕,甚至這一次都是一樣,應該都是分別侵蝕每一位作家的其中幾件作品... ...什麼時候出現過直接一次將一名作家的作品侵蝕乾淨的情況?」


「武... ...」志賀剛開口,就被武者小路緩慢而堅定地打斷。


「但館長卻說,司書小姐的朋友... ...就是那位鳶尾花小姐,是所有作品被一次侵蝕掉了,甚至讓她活生生的一個人直接消失殆盡... ...志賀不覺得很奇怪嗎?」


「所以我在想。」不等志賀回答,武者小路接著說了下去。「鳶尾花小姐... ...一定早就發現司書小姐的真實身分,而喜歡文學的她,也一定很早就發現當年的第一次侵蝕現象... ...」


他頓了頓,轉頭望向自己的書桌。志賀追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就見一本老舊的日記,和一張被式子和陣圖填滿的紙。


「我好歹也是和赤跟青一起,和司書小姐學過一點煉金術的。」武者小路笑了笑。「這並不難... ...就是用我自己的作品,去封印司書小姐的力量,然後解決侵蝕... ...不然你看,這麼多的書被一次侵蝕,我們怎麼淨化的完?」


「等等... ...不要... ...」志賀搖著頭。「你和你的作品... ...怎麼能... ...」


「志賀。」武者小路笑著說道。「煉金術最重要的概念,是等價交換... ...也就是司書小姐說的質能守恆... ...但別說是用我的作品換其他作家的作品了,就是只拿去換志賀的,我也覺得非常划算。」


「志賀,千萬不要討厭司書小姐喔。」看著志賀不知所措流著淚的樣子,武者小路的淚水也幾乎要奪眶而出。他彎下腰,把原先擺在一旁,還未被侵蝕的『白樺』塞到志賀手裡,然後將自己的額頭抵上志賀的。


「如果不是她將我們轉生回來,我們也不可能在這裡重新相遇... ...而且,就算是在有礙書裡,她也不願意傷害我們... ...甚至還幫助了我們... ...」武者小路頓了頓。「她一定,是真心想要守護文學的,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罷了。志賀。」


志賀抬起頭,在極近的距離下與武者小路的視線撞到了一起。武者小路的身體已經幾乎要看不見了,但他還是露出了極為燦爛的笑容。


「志賀。我最喜歡你了。」


*


「... ...司書小姐?」


補修室裡的病床上,嬌小的煉金術師從床上坐了起來。她看起來和平常的樣子沒什麼不同,除了周身纏繞的,薄薄的黑霧,和變的一片漆黑的眼白。守在她床邊的赤與青愣了愣,有些小心翼翼的靠了過去。


「你還好... ...嗎?」


司書卻根本沒搭理他們。她毛躁的白髮亂成一團,混濁的瞳孔直直望向前方的空氣,豆大的淚水不停的從頰邊滑落,在潔白的棉被上暈出醜陋的污漬。


「... ...武者... ...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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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鬱的烏雲像是要壓向地面似的沉重。滂沱的雨水傾倒而下,在路面上濺出規律而嘈雜的聲響。志賀朝屋簷外伸出手,豆大的雨珠砸在他的掌心,像冰冷的碎石。


「雨下得好大啊... ...」武者小路在一旁喃喃說道。兩人正準備前往上田敏的家中,向他撤銷學習院校友會的演講委託,然而這場雨又大又急,讓人不禁卻步。


「... ...是啊。」志賀有些乾巴巴的回道。兩人雖是朋友,但卻又不能說有多麼熟稔。志賀也是直到與武者小路被同時選為學習院校友會演說組委員,兩人之間多了不少時間共事後,才逐漸被這名小了自己兩歲的少年吸引的。


「... ...吶,我說啊。」沉默在絲毫未見有停下跡象的雨聲中顯得更加震耳欲聾。志賀轉頭看了武者小路好幾次,看著他一直仰頭望向陰沉沉的天空,終於忍不住開口。


「是的?」武者小路終於收回視線,轉過頭直視著志賀的雙眼。他的眼睛閃著光,像從未經世事的,最純潔的水晶。


「那什麼... ...」志賀抓了抓後腦勺。「有島那傢伙去了歐洲不是嗎?」


「生馬先生嗎?」武者小路點點頭。「是的呢。怎麼了嗎?」


「啊... ...」志賀吞了口唾沫,緩了好一陣子,才稍微瞥開視線說道。「怎麼說呢... ...因為他跑歐洲去了,我啊,就沒有能談心的朋友了... ...」


「... ...所以我希望,你能成為我那樣的朋友。」


「... ...武者君?」身旁的少年實在是太久沒有回應了,志賀終於忍不住轉過頭,卻看見對方極其欣喜的望著自己,雙眼亮晶晶的,閃著雀躍的光芒。


「我... ...我很高興!」武者小路喜出望外的說道。「志賀君被那麼多友人包圍著,竟然會對我說這種話... ...!我真的很開心!」


「是... ...是嗎。」志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雙手隨即被少年握住。


「然後——談心的朋友——當然可以!沒有問題!那麼以後也不要叫我武者君了,簡單的叫我武者就可以了!」


「喔,喔。」雖然因為對方的熱情而略顯不知所措,但志賀也咧開嘴,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那武者也叫我志賀就可以了。」


「嗯!」


「那... ...武者。」志賀撐開傘,像是被突然加滿了直面暴雨的勇氣。他朝少年招招手,武者小路便蹦蹦跳跳的鑽進他的傘下。兩人共撐著一把傘,在傾盆大雨共同前行。


「要去坐火車嗎?」


「嗯... ...還是不了吧!」


「為什麼?」


「因為這樣我們就能繼續聊天了啊!」


「說的也是呢,那就繼續走吧。」


「對了對了,志賀,有看過托爾斯泰嗎?我啊,很喜歡他在——」


身旁的聲音突然像是訊號被切斷似的戛然而止。志賀猛然回頭,卻也只有淅瀝瀝的雨聲迴盪在霧色中,身旁一個人也沒有。


「... ...武者?」


*


「志賀!」


志賀回過神,只見兩支纏繞著黑色霧氣的箭朝自己射來。隨即眼前寒光一閃,武者小路衝了過來,堪堪擋在志賀身前,揮劍擊開差點直至他面門的箭。


「武者!」志賀回應道,向前方跨了一步,反手將逼至武者小路身後的侵蝕者斬成兩半。


「志賀,發什麼呆呢!」武者小路微微嗔道。「現在可是在潛書中喔?」


「啊... ...啊。」志賀甩了甩頭,重新提起劍衝進侵蝕者群中。「抱歉... ...!」


「老頭子累了就到一邊休息去吧!」不遠處的太宰見狀,高聲嘲諷著,一邊揮舞著巨大鐮刀將數名侵蝕者的身子攔腰斬斷,隨即化為淡薄的黑霧散去。


「小鬼頭不要去和侵蝕者殉情就好了!」志賀回嘴,手裡的劍直直戳向一名侵蝕者的胸膛。


「這你就放心吧!」彷彿卯起來要和志賀較勁似的,太宰也主動衝向侵蝕者們。手裡的鐮刀在周身掄了一圈,頓時又是數名侵蝕者消散。「要殉情!的話!也一定是要跟!漂亮的!女孩子一起!」


「真吵啊。」安吾走了過來,咔咔咔玩著手槍的彈匣。他今天透過煉金術師製造的指環的力量,換了個武器。武者小路看著他,無奈的笑了笑。


「這也沒辦法... ...不過話說回來,坂口君有發現你說的那名侵蝕者嗎?」


在煉金術協會的晚宴過去後不久,越來越多的文豪都在潛書結束後報告有奇怪的侵蝕者的蹤跡。不管是哪本有礙書都有出現,而且從眾人的說詞中整合所有資訊,竟疑似是同一名侵蝕者。為了調查此事,連早已將等級升滿,離開前線已久的志賀和武者小路都重新開始了潛書。


「不... ...目前沒有。」安吾抬起手,遠遠的就將準備靠近兩人的侵蝕者腦袋打穿一個孔。「原本都忘的差不多了,但這幾天聽到大家說的,我就稍微認真回想了一下... ...那個時候,我會那麼在意那個侵蝕者,好像是因為... ...」


「因為?」武者小路追問了一句。但安吾還來不及回答,就被武者小路一把推開。


「坂口君,後面!」


但不管是安吾,還是武者小路,最後都沒有被突然偷襲的侵蝕者砍傷。一個身穿寬大黑袍,周身被濃厚黑霧覆蓋的身影用手貫穿了偷襲的侵蝕者的胸口,竟就這麼將其淨化了。


「什... ...!」武者小路訝異地瞪大了雙眼,但他沒時間驚訝太久,黑袍的侵蝕者在淨化了自己的同胞後便轉身離去,與此同時,不遠處傳來太宰的叫聲,無數侵蝕者突然出現,朝他和志賀的方向圍了過去。


「武者小路,就是那傢伙!」安吾一面叫道,一面抬手開槍支援那邊的太宰和志賀。


「知道了!坂口君就去幫忙志賀他們!我去追!」


侵蝕的中心在書中一個阡陌交錯的小鎮上。黑袍的侵蝕者繞進一條小巷,武者小路隨之追了過去。


「等一下!」武者小路叫道。「我不會無緣無故淨化你的——你剛剛救了我們對吧?為什麼?」


黑袍的身影停下了腳步,但沒有回頭。武者小路又往前了一步,抓住了他的肩頭。黑霧隨即將武者小路的手侵蝕成漆黑一塊,侵蝕者慌張地想甩開他,武者小路卻死死的不鬆手。


「你也是侵蝕者對吧?為什麼不攻擊我們,反而淨化自己的同夥呢?」用著有些咄咄逼人的態度,武者小路問道,一邊用力地將侵蝕者的臉轉向自己。「你看起來有自己的意識——是哪本書的boss嗎?為什麼最近不管在哪本有礙書都能見到你——欸?」


侵蝕者終於還是被武者小路轉到自己的方向。大大的兜帽下,依稀可以辨認出被黑霧籠罩的面孔,一張武者小路並不陌生的面孔。


「你是... ...?」


「武者!」


志賀從武者小路身後衝了過來,一刀揮向黑袍的侵蝕者,卻被他堪堪避過。侵蝕者隨即拉低了自己的帽沿,一閃身,便消失在空氣中。


「被他逃了... ...」志賀嘖了一聲,隨即抓起武者小路被侵蝕的焦黑一片的手。「武者,沒事吧?」


「啊... ...」武者小路收回視線,對著志賀笑了笑,「我沒事,這個等等補修一下就好。倒是志賀那邊,解決了嗎?」


「嗯,都只是些雜魚。」志賀點點頭,鬆開武者小路的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髮絲。


「喂——出口開了喔——」巷子口,太宰高聲招呼著。「再談情說愛就等著被關在書裡面吧——」


「你管好自己就好。」志賀沒好氣地回道,和武者小路一起走進出口的光柱。


「——你們終於回來了!」刺眼的光芒慢慢褪去,四人剛回到圖書館時,聽見的就是織田慌亂的聲音。「大事不好了!」


「怎麼了織田作?!」太宰一個箭步上前,抓住織田的肩頭問道。


「在你們剛剛潛書的時候,有大規模的侵蝕發生了!現在能出動的作家幾乎都去潛書了,咱等在這裡就是為了要通知你們——還有,司書小姐暈倒了!」


「司書小姐?!」太宰瞪大雙眼。「她沒事嗎?」


「不知道——已經被送到補修室去了,赤和青在照顧她——武者老師,你去哪裡?」


「武者!」志賀也在同時叫了一聲,剛想去追,已經跑出相當距離的武者小路卻回了一句「沒事!別跟來!」


「什麼別跟來,你可是還受著傷啊!」志賀微惱的叫了一句,追了上去,卻也不知道武者小路是從那條岔路離開的,只能忿忿的停下腳步。


「跑掉了... ...不過的確,武者老師受了不輕的傷啊,也不能叫他再去潛書。」織田喃喃道。「你們需要休息嗎?」


「不用——我還好的很呢!」太宰飛快地回答。「安吾也是對吧?」


「嗯。」安吾豎起大拇指。「我也沒問題,可以馬上再去潛書的。」


「好,那咱們四個——」


「抱歉。」志賀快速的打斷織田的話。「武者有點反常,我得去看看——」


「去吧。」安吾走了過來,將志賀推到走廊的岔路口。太宰盯著兩人看,難得沒有出聲嘲諷。「潛書我們三個就沒問題了,你就去找他吧。」


「謝謝。」志賀微微點頭,選了一條岔路便狂奔而去,完全忽略了身後太宰「好!三羽鴉出動!」的歡呼。


另一邊,武者小路在跑開後,迅速來到圖書館一個平常極少人會過來的偏遠角落,那裡有著白樺派的成員們曾經來整理過一次的,司書的小書房。


小書房的門是鎖著的。但曾經在實驗室幫忙過煉金術師一段時間的武者小路有它的備用鑰匙。打開門,撲鼻而來的依舊是乾燥卻濃重的木屑味道,但武者小路此時一點也不關心這個。點燃門旁櫥櫃裡擺放的煤氣燈,武者小路提著微弱的光線來到小書房的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書櫃的最底層,擺放著一本封面破舊泛黃的書,還有封皮上寫著「鳶尾花」的筆記本。


快速地抽出筆記本,武者小路就著煤氣燈昏黃的燈光一頁一頁的翻看了起來。一面看,一面許多以往忽視的細節和矛盾都一一浮現,並獲得了解釋。小說家勾勒過程的卓越能力甚至讓武者小路在看到某一則日記時,瞬間理解了一切。


【親愛的鳶尾花:


謝謝你寄給我的短篇小說,確實是一個相當有趣的故事。但有個技術性問題:你的原稿在中間段落的部分,似乎有墨水暈開了,有些字看不太清楚。


對了,有關於你上次問的,我父母的問題。我的確對自己的親生父母一點印象也沒有——不如說,我沒有多少孩童時候的記憶。我能清楚記得的,就是校長問我想不想來煉金術學院讀書,還有你說想和我做朋友的時候的事了。這是我此生最感謝的兩個人。


○○○○年○○月○○日
○○○】


「也就是說... ...!」武者小路有些激動的接著翻閱手上的交換日記,卻反而讓日記裡夾著的某一張紙掉了下來,武者小路彎腰撿起,看著那張紙上的圖樣和文字,慢慢的冷靜了下來。


然後將日記與紙片緊緊抵向胸口的位置,暗暗的下定了決心。


——【即使沒有相見,我也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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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草坪中央,坐落著一座仿彿天文台的禮堂。這裡是煉金術學院,也是煉金術師們精神中心一般的地方。今晚的晚宴就會在這座禮堂裡舉辦,至於正在進行的,對同時身為煉金術師與無名作家的女孩的追思會,則是舉辦在學院更內部的教學樓中,因此喬裝成晚宴工作人員的文豪們無法跟過去查看情況。


原先他們的預定是,等煉金術師們從教學樓離開,來到禮堂的過程中,靠己方頗占優勢的武力搶來其中一名煉金術師的衣服換上,就能扮成司書的熟人進到宴會中,光明正大的將司書接走。但眼見宴會開始的時間就要到了,太宰與志賀卻還在繼續他們激烈的爭吵。


「你什麼意思?」為了不引起其他工作人員的注意,太宰特意壓下音量低吼道。「你是在說我不合適嗎?」


「不然呢?」志賀不以為然的回道。「我可不覺得一個連貴族的說話方式都寫不好的人有辦法演出煉金術師自以為貴族的氣質。你的話,三兩下就被拆穿了。」


「那你就合適嗎?」太宰低聲叫道,像只炸毛的幼貓。「不過是一個自以為是的少爺罷了——再怎麼說也是有島合適吧?」


話音未落,一群人的視線全都轉向了一旁忙著擦拭酒杯的有島武郎,換來的是白髮青年劇烈的搖頭。


「唔,有島不想去就算了——但憑什麼是你?!都有武者小路了還搶什麼英雄救美的戲份啊?」


「你給我搞清楚。」志賀皺起眉頭。「我可從來沒說過我要去,我只是說你不適合去而已。」


「你——」太宰奮力壓低了差點拔高的音調,回頭一看,自己的同伴們紛紛攤手望了過來,絲毫沒有要出聲幫他的意思。


「不是咱要說啊。」織田聳了聳肩,小聲的說道。一旁的安吾煞有其事的點著頭。「太宰君現在的長相太可愛啦,確實沒有什麼強硬的氣勢呢。」


「說什麼呢織田作,我也是可以很有男子氣概的好嗎——檀——」


「我說的話呢,是那裡頭的傢伙都有超能力對吧。太危險了,可以的話,不希望太宰你去。」


「檀!」


「好了啦太宰君,你看一樣是可愛系列的武者老師和里見老師就都沒有出來爭,你就——」


「你們決定好了嗎?」織田話都還沒說完,一直從窗戶觀察外頭的里見突然發話。「開始有人往這裡來了。該準備走了吧。」


「啊?」武者小路剛訝異的出聲,便被志賀抓住手往工作人員最少的出口前進,一邊走一邊抬手示意其他人跟上。


「啊你這傢伙,憑什麼一副領頭人的態度——」太宰氣鼓鼓的叫道,但還沒跳彈兩下就被檀給拉走。一行人避著他人的目光從出口溜了出去,躲在能看見教學樓和禮堂之間華麗步道的角落。


「就那位先生吧,落單往這邊過來了。」武者小路蹲在牆角邊,放下望遠鏡後說道。


「好咧!」安吾甩了甩手臂,和檀一起朝步道的方向快速前去。眾人只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悶哼,不多時,兩人便拖著一名明顯已經暈厥的年輕煉金術師回來。有島輕聲感嘆了一句「太暴力了... ...」後也跟著一行人一起七手八腳的褪下男性的燕尾服和覆著雙眼的華麗織物。


「嗯... ...」織田抱著質料上等的西服,猶豫了一陣,還是在太宰怨恨卻毫無殺傷力的視線下將其交給了志賀。志賀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快速的脫下侍者的外套,換上煉金術師的燕尾服。武者小路站在他身後,替他的雙眼圍上繡有複雜圖樣的布條。


「志賀不像司書小姐他們一樣遮住眼睛還看得到路,所以稍微留了條縫... ...這樣子可以嗎?」


「嗯,沒問題。」遮住雙眼後,志賀現在看起來的確是個像模像樣的煉金術師。他接過里見從暈過去的煉金術師身上搜出來的邀請函,伸手揉了揉武者小路的腦袋,才向同行者們打了聲招呼。「那我去接那傢伙了。」


「... ...說起來真是好久不見呢。你說是嗎?」


當志賀向門口的侍衛遞出邀請函,經確認被放行進入晚宴會場時,第一句清晰聽見的,便是毫不遮攔,滿溢著刻薄與嘲弄的話語。一名身著露背連身裙,雙眼用層層黑紗覆住的女性挽著同行男性的手,對著嬌小的司書妖嬈卻極具攻擊性的笑道。「畢業之後就沒怎麼見到你了... ...我還以為你終於有點自覺,沒臉來見我們了呢。」


與廳內無一不精心打扮過的女性煉金術師不同。司書穿著樣式樸素的袴,外頭套著素色羽織,有些毛躁的白髮只在後腦勺挽了個簡單的髻。只是仔細纏繞住雙眼的布條,繡有著鳶尾花的圖樣。她低著頭,雙手拿著未曾被喝過一口的葡萄酒,像是對女性尖銳的挑釁毫無感覺似的。但這種態度顯然只會更惹毛對方,女性抿了抿嘴,微微彎下身,正對著司書沒有表情的臉輕笑。


「我說,現在生活不好過吧?聽說你現在在某間圖書館工作?那不就是打雜阿姨嗎?」女性用手掩著嘴,愉悅的笑著。「果然就算成績再怎麼好,沒有一定的家世就不會有好工作呢... ...鳶尾死了,也沒有人替你打點了對吧?我之前就跟她說過,別和你走的太近。這種沒有血緣繼承卻擁有能力的煉金術師,肯定會帶來詛咒的... ...」


司書終於抬起了頭,直視著女性同被覆住的雙眼。但她還來不及說話,背後突然伸出一隻手,拿過少女手裡的高腳杯。志賀走了過來,將嬌小的司書半擋在身後,動作優雅的舉起酒杯,朝驚疑的女性和她的同行者示意。轉生後的志賀確實有著即便被遮擋了大部分仍不減英俊的面孔,搭著恰到好處的貴族氣場,讓注意到這邊的大半女性都不自覺紅了臉。


「我的未婚妻這些日子以來都在忙著政府方面的工作,有疏於問候的地方真是抱歉。但就當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請不要過於責怪。」


「未... ...!」身後的司書嗆咳了一聲。志賀回過頭,露出燦爛卻滿溢威脅的笑容。「沒錯吧?」


「... ...是的呢。」嬌小的煉金術師太陽穴邊的青筋跳了跳,臉上的表情卻維持得很穩。「... ...『謙作』先生。」


志賀臉上笑容不變,卻在另外兩名煉金術師看不到的角度狠狠捏了司書的手臂一把,少女吃痛的嘶了一聲。沒有管在身後透過布條恨恨瞪著自己的司書,志賀重新舉起酒杯,禮儀得體的朝兩人示意後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那麼,我還要和她說點話,就先失陪了。」


語畢,志賀將空酒杯放回一邊侍女手中的托盤,忽視了身後女性「她什麼時候有這樣的未婚夫的?那是哪一屆的畢業生?」的提問,抓了少女的手腕便帶著她往外走。一路上兩人通行無阻,沒有人敢出面去攔。直到走出禮堂,迴避掉室內煉金術師們的目光才放開。


「這是在演哪齣?」司書抬手鬆開髮髻,重新綁了個輕便的包子頭。「什麼未婚妻?我為什麼都沒聽說過?」


「你以為我願意啊。」志賀招了招手,示意煉金術師和他一起去和其他文豪會合。「這不是能把你帶出來最簡單又不會被起疑的方式嗎。」


「不要。」司書頓了頓,像是想到什麼恐怖的事一樣打了個寒顫。「這太可怕了,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很嫌棄嘛。你的意見還滿多的是吧?」志賀嫌麻煩似的拆掉眼前的布條。不遠處,其他的作家們正揮著手招呼他們過去。


「沒有,不敢。」司書快速的回答。「但這份豔福小的實在承受不起。」


「志賀!」志賀還沒接話,已經事先離開學院範圍,等在高聳圍籬外的作家們便迎了過來,武者小路一蹦一跳的撲進志賀懷裡,被青年緊緊抱住。嬌小的少年從志賀的懷抱裡探出頭,對著煉金術師的少女笑。「司書小姐也是!歡迎回來!」


「嗯,我回來了。」司書恭謹的向眾文豪行了個禮。「謝謝老師們... ...武者老師,未婚夫還您。」


「嗯?什麼未婚夫?」


「你不要在意這個。」志賀輕輕鬆開武者小路,朝他的額頭戳了一下。隨即將脫下的燕尾服和遮眼的布條遞給少女。「這怎麼辦,從不知道誰的身上搶來的。」


「噢。」司書接過,非常隨便的將衣物扔進一邊的草叢。「沒事的,反正被搶的不管是誰,在沒有犯人明顯情報的狀況下,他也不會主動把事情鬧大。」


「啊——司書小姐,我跟你說啊... ...」當一行人就著夜色離開學院,緩緩朝圖書館的方向出發時,太宰振振有詞的說道。「本來應該是我進去接司書小姐的... ...結果都是志賀那混帳啊,明明都有武者小路了還非得要搶著當什麼英雄救美的英雄... ...」


「啊... ...」司書愣了愣,才斟酌似的回答。「太宰老師的話,應該會非常受到女性的歡迎,然後我們直到現在都還沒出來吧。」


「哈!」太宰還沒反應過來,眾人倒是都紛紛笑了出來。織田一邊笑著,一邊說道。「沒錯沒錯,太宰君還是要對自己的屬性和現在的長相有點自覺啊!不過,話說回來,司書小姐啊... ...」


「啊,是的?」


第一位藉由煉金術師的手轉生,也是認識少女最久的文豪對著她笑了笑。


「現在的表情,好多了呢。以後有什麼困難,也就像這樣對我們說就好了呀。畢竟,大家都是圖書館裡的夥伴嘛。」


「... ...」煉金術師的少女抬起頭。月光下,自己景仰不已的,文豪的思念體,同時也是身為自己夥伴的人們,都停下了腳步,靜靜的望著自己,等待回答。


於是司書低下了頭,輕輕的笑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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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館長點點頭,安慰似的拍了拍嬌小的煉金術師的腦袋。然後轉過頭,招呼站在門外的文豪們進來。


「主要的問題是這個。」待眾人都落座後,館長舉起原先擺在辦公桌上的,黑底燙金的信封。


「這是煉金術協會一年一度晚宴的邀請函,會寄給所有從煉金術學院畢業的煉金術師。今天早上剛寄到圖書館的。」


館長微微抬起手,制止了正要說些什麼的太宰。


「一般人或許覺得沒什麼,但這孩子在煉金術師中的地位相當尷尬。」館長看了看被志賀和武者小路拉過去坐在一起的少女,見她仍低垂著頭,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正如你們所知,煉金術師是擁有改變分子構成超能力的人的總稱。由於在世界,尤其是日本中的人數非常稀少,這個能力又是能被繼承的,因此煉金術師之間形成了關係相當緊密的群體——非常重視身世和血統的群體。」


和沒什麼特別反應的無賴派眾人相反,白樺派的四人在聽到這裡時,表情明顯的有些不自然,有島武郎的臉色更是比平常還要蒼白。


「這孩子... ...沒有父母,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但她的力量和才能非同小可——轉生文豪和淨化文學的方法,幾乎全是在文學侵蝕的現象開始後,靠她和貓一步步研究,摸索出來的。我是在侵蝕發生後,準備成立圖書館這個機構時,聽到煉金術學院裡有個阻止過侵蝕的孩子,又得知她的狀況,才把她接過來這裡的。但文學被侵蝕,而我們在努力淨化的事情,是被政府列為機密事項的,所以其他煉金術師只是知道她在一間圖書館裡工作。即便她表現的再好,也完全無法拿出來說嘴。」館長稍微頓了一會。「這樣的孩子,在那種身世至上的學校裡會是什麼情況,去了那種晚宴又會是什麼狀況,應該不難猜出來吧?」


眾人一片靜默。良久後,太宰抬起頭來,輪流看著司書和館長。


「既然如此,那不去就好了啊?」


「一直以來都沒去的。」館長快速的回覆,卻又稍微遲疑了一下才接著開口。「但是今年... ...」


「今年的晚宴時間正好撞到我一個朋友的忌日。」煉金術師的少女終於開了口。她的語調極其平淡,聲音卻在微微顫抖。「所以他們說... ...要在晚宴開始前舉行一場追思會... ...」


志賀和武者小路對看了一眼。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少女曾在實驗室裡對他們提過的那個人。


「再多麼令人火大的傢伙也會有人願意當他朋友的。」


「——她已經死了。」


武者小路不由得繃緊了身子,手無意識的抓緊了志賀的衣角。志賀摟住他的背,安撫似的輕輕拍著。


「那個孩子,她的朋友... ...」館長猶豫了一會,還是開口說道。「是目前所知的,第一個被侵蝕者侵蝕的作家,也是目前所知唯一一個存在被侵蝕殆盡的作家。所以,說是死了也... ...」


這下子眾人可就無法冷靜了,紛紛以驚疑不定的目光望向館長和司書。


「那個孩子也是個煉金術師,但因為喜歡文學,自己也寫了不少作品。只是煉金術師中的氛圍,普遍不認同作家這種職業... ...所以她的文章從沒有公開投稿過。」館長看著司書好一陣子,見她緊緊抿著唇,便自己說道。「確切的情形... ...由於那孩子的作品都被侵蝕的差不多,她本身的存在也消失了,普通人都已經忘了她,煉金術師中關於她的記憶,只剩下她作為煉金術師的那部分,文學的部分,連一點線索都沒留下,所以我不是非常了解。」


「那... ...」武者小路輕聲問道。「那本書... ...司書小姐的... ...」


「... ...我最後... ...」聽見武者小路的問題,煉金術師咬了咬唇,還是緩緩開口道。「只保住了她送我的那本書... ...和我們的交換日記... ...就連我自己,也都要不記得她的名字... ...她的模樣了... ...」


志賀伸出沒摟著武者小路的手,輕輕拍了拍少女的肩膀。他的力道不大,卻彷彿帶著一股力量,煉金術師的少女忍了又忍,終於沒有讓淚水沾濕纏住她雙眼的布條。


「所以... ...」太宰站起身,走了過來。司書見狀,慌忙的也要起身,卻被太宰一把按回椅子上,而他自己也跟著緩緩蹲下。「你想去參加她的追思會,對嗎?」


司書緩緩的點點頭。


「但又不想參加那個什麼亂七八糟的鄉巴佬晚宴對吧?」


聽見太宰突如其來的奇妙說詞,煉金術師一楞之後,總算是輕聲笑了出來,隨即肯定的點了點頭。


「笑了就好。」太宰微微一笑,站起身來。


「你就去吧。我們來想辦法,到時候把你從宴會裡救出來!」


司書仰著頭,望著太宰那副自信滿滿的笑容。想起他當時撮合志賀和武者小路時的那一陣折騰,突然又不是那麼確定該不該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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鵝黃色的燈光一閃一閃,在酒杯中的冰塊上折射出妖異的光。坂口安吾將玻璃杯稍稍往前一推,中年的酒保就瞭然的靠了過來,靜靜地為他斟滿了新的酒精後便回到原先的位置。太宰治在安吾隔壁的位置上比手畫腳的,他大概醉的不輕,嘰嘰喳喳叨念著又有哪個知名作家多討人厭。


酒吧的門口傳來咿呀的聲響,太宰和安吾同時轉過頭。織田作之助帶著薄薄的微笑走下階梯,用帶著一絲倦意的關西腔打著招呼。


「抱歉,咱來晚——」


「太慢啦織田作!」太宰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的話頭,紅著臉揮舞著手上的酒杯。「遲到了遲到了!今天都得讓你請客才行啊!」


「啥呀,你們到底在咱來之前喝了多少——」織田皺了皺眉頭,卻也沒多久又展開了笑容,在太宰身旁落座。在坐下前,他稍稍扭過頭,輕聲咳了咳嗽。


「還好吧?」


安吾微微將視線轉了過去,不鹹不淡的只問了這麼一句,換來的是織田近乎傻笑的「嘿嘿」笑聲。


「沒事沒事——咱好得很喔?」織田輕描淡寫的回答,聲音卻在後半段被彷彿收音機雜音一般的沙沙聲掩埋。坂口安吾猛然抬起頭。


空蕩蕩的酒吧裡,一個人也沒有。


*


「... ...吾!安吾!」


坂口安吾睜開雙眼。短暫模糊後便重新明晰的視線裡倒映出的是補修室潔白的天花板和無機質的白熾燈光。頭還有點暈,稍微轉過視線可以看見坐在病床旁削蘋果的檀一雄,還有彷彿要直接撲在他身上的太宰和織田。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擔憂。


「哎我說,你們倆先從我身上起來。」


一邊說著,安吾一邊掙扎著從床上坐起身,手在床頭櫃抓啊抓的拿起他引以為傲的墨鏡戴上。


「安吾,」太宰眨著他亮晶晶的大眼睛。轉生後的他長相確實完全符合美少年這個詞彙,大紅色的羽織在身後展開,像三途川岸的彼岸花。「你沒事吧?」


「還能有什麼事?」安吾漫不經心的回答,撿起床邊的靴子穿上。「不就是受了點傷嗎——而且都補修好了... ...」


「你在說什麼呢?」織田皺著眉頭反駁。「可是受了異常的重傷喔?而且剛回來的時候,還一直不停的說著『有個奇怪的侵蝕者』什麼的?」


「啊?」安吾狐疑的搔了搔頭,和三人一起走出補修室。「我說過這種話嗎?」


「有!」太宰哇哇叫道。「是什麼奇怪的侵蝕者啊?能把安吾打傷成這樣,一定是不簡單的傢伙吧?」


「啊... ...不。」安吾攤了攤手。「我真不記得了。」


「是嗎。」檀總算接過了話。「不管怎麼樣,既然安吾醒了,總得去向司書小姐說一聲吧... ...安吾滿身是傷回來的時候,她可是相當慌張的呢。」


「有什麼好慌的,她的力量不是能好好治好的嗎。」雖然碎碎念叨著,安吾還是乖乖跟著三人的步伐來到司書室的門口。太宰敲了敲門板,叫了一聲「司書小姐——我們進來囉!」,也不等回答就逕自推開了門。


「啊!」異常精神的聲線響起。「坂口君,你醒了!你還好嗎?」


武者小路実篤朝四人招了招手。煉金術師並不在,白樺派的四人倒是全擠在這不大的司書室裡。有島兄弟站在窗邊,里見弴靠在哥哥耳邊似乎在說些什麼。助手辦公桌後的志賀直哉從滿桌的報告書中抬起頭,微微皺著眉。唯一認真向他們打招呼的,只有武者小路一人。


「啊?」太宰瞬間換上了極其不善的語氣,配著他稚嫩的臉蛋,毫無震懾力可言。「怎麼是你們?司書小姐呢?」


「什麼怎麼是我們,我可是助手啊。」志賀嘆了口氣,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就朝門口走去,一副不想和太宰再說第二句話的樣子。只是臨走前還不忘叮囑武者小路絕對不要亂動桌上的報告書。「找司書小姐對吧。那傢伙去館長辦公室了... ...說起來也太久了吧,我去叫她,你們待在這裡。」


「... ...啊?」在志賀走遠,連腳步聲都聽不到了之後,太宰才後知後覺的大叫起來。「哈?我們待在這裡?那混帳什麼立場能叫我們待在這裡?!司書小姐的助手了不起嗎?!」


「不是的太宰君。」武者小路走了過來。雖然和志賀素來不對付,但太宰並不討厭他這個嬌小的親友,於是安靜了下來,聽起武者小路說話。


「司書小姐剛剛被館長叫走的時候,明顯看起來心情很不好... ...我想,志賀是不想讓太多人一起過去煩擾到司書小姐吧... ...」


「心情不好?」織田湊了過來。「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武者小路搖了搖頭。


「不清楚呢。司書小姐就是接到館長的電話之後,臉色超不好的出去了... ...坂口君進補修室後不久就過去了,現在也差不多兩小時了吧... ...太宰君?」


太宰猛的站了起來,嚇的武者小路眨了眨眼。


「哪有讓女孩子一個人煩惱的道理——我去看看!」


結果,原先待在司書室裡的眾人就這麼浩浩蕩蕩的來到館長辦公室前。令人訝異的,志賀並不在辦公室裡,而是靠著緊閉的門板,看見他們到來時皺了皺眉,卻也沒開口說話,只是朝眾人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於是眾人或是門縫或是牆板的佔好位置,就等著門裡的人說句話。但過了許久,辦公室內仍是空無一人般的死寂。直到太宰按捺不住想破門而入被檀阻止的第三次時,館長低沉卻令人安心的嗓音響起。


「我不是要阻止你... ...但你自己知道你的立場有多尷尬的。」


「嗯。」少女沒有多少感情起伏的聲線接話,聽起來有些沙啞。


「但你還是決定要去?」


「我... ...」煉金術師的聲音頓了頓。「你知道的... ...會有她的... ...我知道她不會介意,但我無論如何都... ...」


「給我等一下!」檀一個沒攔住,竟讓太宰衝了進去。辦公室裡的兩人一貓全嚇的轉過頭來。


「聽八卦的時候,最討厭的就是什麼『你知道的』『我知道的』!誰知道你們在講什麼啊?」


完全無視了後頭叫著「太宰君!」的織田,太宰大步走到煉金術師的面前,原先蹲在少女頭上的貓發著「真粗魯啊」的牢騷,趕緊優雅的跳到一邊。


「有困難就說出來啊?有什麼是不能對我們說的?我們不是你轉生出來的嗎 ?」


「太宰老師... ...」司書明顯呆住了,愣在原地動也不動。直到館長嘆了口氣,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頭,才觸電似的跳了起來。


「既然都被聽到了... ...他們是你非常重視的老師吧。我知道你不想說,但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替你告訴他們。」


煉金術師的少女愣愣的看著辦公室內外站著的眾人,過了良久,才慢慢放鬆緊繃著的肩膀。


「...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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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賀武者
|十三行極短篇挑戰(失敗)
|很亂很廢隨便說話




因為人不是神,人總是貪得無厭的。


當我發現我追不上你的步伐,我盡全力綴在你身後。一開始只是為了讓你知道,只要你回頭,就能看見我。


後來,我希望你會為了我回頭。你會停下腳步,溫柔的執起我的手,笑著聽我說話。


再後來,我希望你牽起我的手奔跑。


一開始,我只需要聽你說「你是特別的」就能足夠快樂。


後來,我希望自己是你獨一無二的。


再後來,你的身邊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崇敬與憧憬把你堆砌成了神。你終於還是成為了神。


於是我希望自己是唯一的,當你看著,聽著,感受著,觸碰著的時候還能感受到自己仍是「人」的那一個。


因為無關信仰,我只是喜歡你。


「吶,志賀——拜託你了嘛。」


「真是的,拿你沒辦法。」


所以才希望你也是同等的喜歡我。


因為我不是神。


人總是貪得無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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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賀武者,但是直哉老師成分稀少
|実篤老師轉生之後直哉老師轉生之前的故事
|自家司書和自家圖書館設定有
|很亂很廢隨便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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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確認。重複一次,武者小路実篤,轉生確認。」


防空警報一般的聲音嚇的武者小路実篤跳了起來,連帶著站在他對面的人影也劇烈的抖動了一下。


「怎、怎麼了嗎?」英氣十足的稚嫩聲線響起。少女大大的雙眼裝滿了擔憂,直勾勾的盯著武者小路瞧。


「啊……不、抱歉……」體內振動出的陌生聲音讓武者小路不自然的吞了口唾沫。短暫的腦內空白後隨之而出的是無數疑問。這是哪裡,這是誰,他低下頭,看著那雙應該是自己的,陌生的手。我又是誰?


「您還好嗎?」彷彿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困惑與不安,原先站在較遠處的白髮少年靠了過來。他與少女差不多高,卻散發著截然不同的知性氣息。「您的名字,能說出來嗎?」


「名……」武者小路眨眨眼睛。陌生的視野高度讓他有點頭暈。「武者小路……実篤。」


剛這麼回答完,他又好像不那麼肯定了。身體的種種跡象在告訴他,自己除了腦子裡團團轉的想法之外沒有任何一個能夠證明自己是「武者小路実篤」的地方。但面前的少年少女在聽見回答之後,卻不約而同的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那……老師。」白髮少年的視線游移了一會後,斟酌似的繼續提問。「您還記得……什麼嗎?我是指,一些在來到這裡之前發生的事?」


「呃?」武者小路呆了呆。室內昏暗的燈光讓他有些無法專注,卻足夠讓他辨認出被書籍塞得滿滿當當的木製書櫃,和滿桌子他沒看過也認不得的瓶瓶罐罐。


「我好像……」一團漿糊的腦子終於稍微觸及到了一點記憶中斷之前的念頭,他的心臟停止跳動之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這樣,就能去到志賀在的地方了嗎。」


「等、等等!」武者小路一個激靈,又猛的跳了起來,嚇了少年和少女一大跳。「我、我應該已經死了——怎、這是怎麼回事?地獄?」


「冷靜,老師,冷靜。」少年急急忙忙的擺出安撫的手勢。少女在一邊困惑的喃喃道,「怎麼又是地獄,大家都那麼喜歡下地獄嗎?」


「這裡不是地獄——怎麼說呢。」少年搔了搔後腦勺。「是現世。換言之,就是老師已經轉生回到世上——好像也不能這麼說,因為現在的老師並不是老師——」


武者小路發誓,少年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懂,但合成一句話之後他完全不明白。


「呃,算了,還是讓司書小姐自己來說吧!」少年轉身打開房門。「請跟我們來,老師。順便為您介紹一下——」


「——這裡是帝國圖書館。」


*


少年少女——後來根據他們的自我介紹,是叫赤與青——最後在一扇門牌寫著「司書室」的門前停下腳步。在這之前兩人嘰嘰喳喳的向他介紹了圖書館裡的各種設施,什麼食堂,中庭,談話室,酒吧——圖書館竟然還能有酒吧——但武者小路根本記不明白。等到時間久了自然就會記得了吧,或是總有個人會帶著自己走,雖然模模糊糊的他也不知道那是誰。


「司書小姐,我們進來了喔!」赤敲了敲門,也不等門內的人回答就徑直推門而入。房內過於良好的採光讓武者小路有些不適應的眨了眨眼。


「今天轉生的老師也來了。」青稍微往一旁靠了靠,讓武者小路站到前頭。「是武者小路実篤老師。」


辦公桌後的少女抬起了頭,大約是望向了這邊。之所以說是「大約」,是因為她的雙眼被層層白布纏了起來,根本不知道看不看的見。或許其實是看的到的吧,因為她放下了手裡的書,站了起來,繞過辦公桌後朝武者小路恭敬而優雅的行了個禮。


「初次見面,武者小路老師。」少女用平板的語氣說道。若不是她看起來有在呼吸,武者小路幾乎要懷疑她是一尊機關人偶。「我是被派遣到帝國圖書館的特務司書。從今以後會和老師一同共事,請多多指教。」


「呃、多、多多指教……」突如其來的陌生名詞又讓武者小路混亂了起來。少女——司書看了他一眼,了然的頷首。


「原來如此,老師還不清楚自己為何身處於此,對嗎?」


簡直是知音。武者小路用力的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這就為老師說明。」司書對著辦公桌一旁的沙發椅做了個「請」的手勢。武者小路依言走了過去,看見應該是少女剛才在看的書。『暗夜行路』。


「老師以文學聞名,應該最是理解文學的重要。」被稱作司書的少女仍然恭謹的站著,她對自己的禮遇程度讓武者小路有些不自在。帶著自己來到這裡的赤與青已經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這個世上有著諸多經典且美好的文學作品。但是,現在這些文學作品正遇到了被侵蝕的危機。」


「侵蝕?」


「是的。」司書點點頭。「一種使紀錄該文學作品的書像是被染黑,腐蝕的現象。如果沒有及時淨化,那麼該項作品,包括寫出作品的那位作家,就會從此消失在世人的記憶裡,像是從來沒有過這個人,這篇文章一樣。」


「淨化……」武者小路咀嚼著少女話中的某個單詞。「這就是我現在在這裡的原因嗎?」


「您說的沒錯。」司書讚賞的點點頭。「為了阻止侵蝕的發生,館長建立了帝國圖書館這個機構,並且將我從煉金術學會拉了過來,由我進行將具有淨化文學能力的文豪轉生到圖書館來的工作。」


「具有淨化文學能力……?」武者小路困惑的歪了歪頭。「就算你這麼說……」


「老師應該有發現,自己長得跟前世完全不一樣吧。」司書說道。武者小路點點頭。


「這就是我的能力之一。將情報足夠的文豪自他們的文學作品裡建構出一個思念體,由於思念體仍然保有一些文豪在世時的記憶,所以我們都稱呼這為轉生。但也因為思念體不像人類一樣擁有一般定義上的肉身,所以能夠進入被侵蝕的文學作品裡,進行淨化。這種淨化的動作我們稱作潛書。」


「老師剛剛應該是想問,該如何淨化對吧?」


「嗯。」武者小路點頭。雖然仍然一頭霧水,但他大概知道一些來龍去脈了。被稱作司書的……這位煉金術師看起來應該不是樂於捉弄人的類型,不知為何,武者小路下意識的就相信了她的話。


「老師,有帶著書嗎?轉生的時候,一起帶來的書?」


「書?」武者小路茫然的掀了掀自己的衣角。他現在穿著造型略顯浮誇的純白衣飾,胸前綁著大大的粉紅色蝴蝶結。但哪裡都不像是本書。


「呃……那麼……老師稍微想一下吧。說到對自己來說,重要的書的話……?」


剛跟著少女的話略作思考,空中亮起的晶瑩結晶便像螢火蟲般的聚集到他手上,慢慢凝結成一本書的形狀。有著武者小路熟悉的白色封皮,和封面中央的白樺樹圖樣。


「……『白樺』?」


「看來是沒問題了。」看見武者小路拿著的書,司書做出鬆了口氣的樣子。「這本書非常重要,請絕對不要弄丟。」


「喔……喔喔。」武者小路剛愣愣的回應,司書便轉過頭,從身後的書櫃裡抽出一本銀色封皮的書。


「這是沒有任何內容的『白書』。因為沒有內容,所以不會被侵蝕,我會用它讓老師熟悉一下潛書和淨化的過程。但這裡面什麼都沒有,所以麻煩老師待會潛書的時候不要隨意走動。」


「诶?!潛書?現在嗎?」


「是的。不過不用擔心,雖然我沒辦法和老師一同前往,但我在外面的聲音老師是能聽到的,待會潛書的時候,就要麻煩聽我的指示……了……」


「嗯?」查覺到司書做出了望向門外的動作,武者小路也跟著看了過去。就見兩個人站在門口探頭探腦的,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


「诶?是……芥川君和……多喜二嗎?」


「武者先生。」「武者先生!」被武者小路一喊,兩人也不偷窺了,大大方方的就走進司書室。真奇怪啊,武者小路想著,明明長得和記憶裡的完全不一樣,他卻能輕而易舉的認出他們。「聽赤和青說武者先生也轉生來到圖書館了,所以我們就過來看看。」


「原來如此啊!」武者小路盯著面前的兩人,也不知想到了什麼,露出溫柔的笑容。「真是好久不見呢。」


「確實是好久不見呢。」芥川龍之介也露出微笑。「如果武者先生需要的話,我們可以和您一起潛書。或許這樣比較不會緊張?」


「诶?可、可以嗎?」


「老師覺得沒問題的話就沒問題。」司書回答,將手裡的白書遞到芥川手上。接過書後,芥川重新轉向武者小路。


「其實一點也不難……只要像這樣,把手放到書上……」


一道刺目的光芒突然從書中綻放,武者小路還沒反應過來,便發現自己已經身處與司書室完全不同的純白世界之中。


「這是……」


「這就是書裡的世界。」芥川說道。「然後,淨化書的方式也很簡單……」他和一旁默不作聲的多喜二一起拿起手裡的書,晶瑩的光點將紙與油墨分解,重新構築成兩把閃亮的利刃。


「變、變成刀了?!」


「武者先生也可以做到的。」芥川笑了笑。「試試看?」


「呃……」武者小路舉起手中的『白樺』,在想著「變成武器吧」的同時也想著這的確有點蠢。但正如芥川所說,一切都容易且順利,將『白樺』送到自己手中的光點再度出現,將其轉化成一把劍刃雪白的長刀。


「好神奇……」武者小路喃喃道。煉金術師的聲音在此時自上空傳來。


「倒也不算神奇,這也只是煉金術的一部份罷了。」


「雖然這裡沒有,但如果是潛入有礙書的話,就可以看到侵蝕者了。」芥川繼續說道。「只要用武者先生手裡的武器,將侵蝕者全數斬殺,就是完成淨化了。」


「有礙書……侵蝕者……」武者小路慢吞吞的反應著接連而來的陌生單詞,突然繃起了身子。


「等等……這是讓我……殺人嗎?」


「不是的。」半空中,司書的聲音飛快的否認。「侵蝕者並不能說是生命體,只能說是某種意識的形象化罷了。而且,老師們手上的武器,其實也殺不了人,能夠砍殺的,只有侵蝕者而已。」


「是嗎。」武者小路呼出一口氣。三人也在此時被重新送回了司書室。武者小路望著手中重新變回書的『白樺』,想起方才長刀閃爍著的,雪白的光。


如果是那個人的話,肯定會是一把更加優美閃亮的劍刃吧。


武者小路突然想起了一個名字,一個和自己的名字同等,不,說不定要更加重要的名字。


「志賀……!」他猛然抬起頭,灼烈的眼神望向仍是一臉平靜的煉金術師。「志賀,志賀直哉。志賀他……也在這裡嗎?」


芥川與多喜二互望了一眼,少女搖了搖頭。


「不,直哉老師並不在。」還沒等武者小路失望的低下頭,司書便接著說了下去。「但我已經收集了相當充分的,有關直哉老師的情報。我會盡快進行轉生的。」


「是、是嗎。」看來轉生和逝世的順序並不相同啊,武者小路試著用不著邊際的思維逗自己發笑,卻只感覺到逐漸吞噬自己的失落和疲倦。像是被某個極為重要的人丟下,卻不知道該怎麼追上。


「……老師,武者小路老師。」在一陣詭異的沉默後,煉金術師的少女小心翼翼的開口。「您很想見直哉老師嗎?」


「……嗯。」武者小路點點頭。「他是……我的朋友。」


「是最重要的朋友。」


「朋友……」幾乎不可聞的聲音一閃而過,武者小路抬起頭,看見司書腳步不穩,茫然怔忡的晃了晃。雖然看不見她的眼睛,但武者小路總覺得她正在難過。


「我知道了。」少女只微微失態了一下,就又恢復了平常宛如機關人偶的樣子。「請武者老師再稍微忍耐個幾天,我絕對會盡快轉生出直哉老師的。」


「嗯。」武者小路抿起嘴唇,笑了笑。煉金術師的少女在他眼中,終於更像個人類了一點。他伸出手,像安撫年幼的孫女似的拍了拍司書的腦袋,煉金術師訝異的抬起頭。


「也別叫我老師什麼的啦,叫我武者就行了。」


「……武者老師。」


「就說別叫老師啦。」


*


「司書小姐!」


武者小路推開司書室的門,毫不意外的見到幾乎要被掩埋在報告和文件裡的嬌小少女。原本就不怎麼滑順的頭髮毛燥的像顆毛茸茸的球。


「雖然說是要轉生出志賀,但也不能因為這樣就連飯都不吃啊。」武者小路一邊說著,一邊將一疊文件移到一旁,把手裡的飯盒推到煉金術師面前。


「先吃早餐吧。司書小姐昨晚一定又沒睡了。」武者小路皺著眉頭,看著少女厚重的黑眼圈。她這兩天已經完全放棄煉金術師在他人面前必須遮擋雙眼的守則了,雖然目前除了武者小路,也沒人見到她面罩下的雙眼和如此狼狽的模樣。「說實話,就算沒辦法立刻轉生也沒關係啦,司書小姐不是說,不管怎麼樣志賀都會來的嗎……」


「不行。」司書快速的截斷武者小路的話。她的聲音聽起來完全沒有平時平板無波的餘裕,像快死了一樣。「說要讓武者老師和直哉老師盡快見面就要做到,下一次的轉生,我一定會——」


「好好好,我知道了。」這個人堅持起來根本和志賀一樣可怕。「但是司書小姐現在要吃飯,吃飯是現在最重要的事。啊,對了。」


「怎麼了嗎?」


「司書小姐把筆放下——先吃飯,然後,吃飯的時候聽我說說志賀的事怎麼樣?說不定比翻資料有用呢?」


「是嗎……」煉金術師困惑且疲憊的眨眨眼,但還是選擇拿起武者小路帶來的食盒。武者小路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那麼,該從哪裡說起呢……對了。」武者小路在座椅上伸直了雙腿。「應該是我們在讀高等科的時候吧。那時候我和志賀都被選為學習院校友會演說組的委員,但是校長他啊,反對了我們邀請上田敏先生來演講的計畫。既然是校長反對,我們也沒辦法,只能再去拜訪人家,撤銷演說的委託。」


「就是在那個時候啊,嘿嘿……」武者小路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志賀跟我說,因為生馬君去了歐洲,所以『我沒有能夠談心的朋友,希望你能做我那樣的朋友』。」


「這就是我和志賀正式成為好朋友的開始啦。從那之後,我們幾乎每天都一起玩,互相寫信給對方,去對方家裡作客,分享讀書的心得感想……」


「……的確是相當要好的朋友呢。」司書說道。水晶般通透的眼瞳中迷離著光。


「是吧。」武者小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當然,也會吵架,也有差點要被絕交的時候……不過也都順利的解決了!就是因為感情好到大家都知道了,還曾經被惡作劇過……」


「惡作劇?」


「嗯。記得是一個自稱是報社的人吧,打了電話給我,說什麼志賀去世了,讓我寫點什麼,那時候真的是嚇死我了,想說怎麼這麼突然,腦子變的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出來。還讓家人擔心了呢。雖然後來志賀真的去世的時候……」武者小路低下頭,露出落寞的笑容。「還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啊。」


「一直到死,都是朋友……嗎……」


「嗯?」煉金術師的呢喃輕的像風,武者小路疑惑的抬起頭,卻也沒得到進一步的線索。司書起身收拾餐盒,平靜的視線裡已經沒有方才的動搖。


「謝謝武者老師的分享。」少女恭敬的說道,像是瞬間回到武者小路剛轉生那天,不管對誰都拒之千里之外的樣子。「如果沒有什麼其他吩咐的話,我想我該繼續工作了。」


即使是武者小路也看的出來少女想結束這場會面。但是,他想著方才聽自己說話時,煉金術師的少女閃閃發光的眼眸。她是喜歡這個話題的,但卻又想迴避,是因為她的朋友嗎。武者小路沒有問,等到哪天司書小姐想說了,他會認真的聽的,他想,就像她今天認真的聽了志賀和自己的故事一樣。


「不要太勉強喔。」所以,他只留下了這樣一句想必不會被實現的叮嚀,便輕輕闔上門,離開了司書室。


*


帝國圖書館與其說是圖書館,不如稱它為一座巨大的度假村。武者小路想,他實在不明白這麼大一間畫室對淨化文學的幫助在哪。雖然他的確相當喜歡畫畫。


夕陽從大面積的落地窗斜照進室內,武者小路坐在畫布對面發呆。身後的高村似乎在製作一件巨大的雕塑,敲擊石膏的聲音不絕於耳。


他在圖書館裡又遇見了許多人,有曾經見過的,也有初次認識的。雖然對司書說了還想見志賀,但這樣一個人的日子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受。畢竟比起志賀,自己的確應該更加了解沒有對方在身邊的日子是什麼模樣。


「但如果能見,為什麼不去見呢……」武者小路輕聲說道,聲音被雕刻的聲響擊落。


「因為……我……」


「——賀直哉,轉生確認。重複一次——」


武者小路猛的站了起來。撞倒顏料和畫架的聲響嚇的高村回過了頭,但武者小路根本沒去管,一個箭步就衝出了畫室。


轉生文豪的房間到底在哪裡,說實話武者小路根本就不知道。他只是下意識地朝著某個方向前行,或許是因為他感覺的到那個人在那裡。


——志賀就在那裡。


用力撞開了門,房內所有的人都在那一瞬間望了過來。所以武者小路能輕而易舉的看見所有人的臉。赤和青,臉上的白布纏得亂七八糟的煉金術師,還有一名與自己穿著相同風格的純白衣裝,身材高挑修長的英俊青年。


真是奇怪啊。武者小路感覺到一行溫熱的液體滑過臉頰。明明與記憶中的那個人完全不一樣,明明應該沒有見過這張臉。


我卻明白的知道是你。


而我也確信你知道是我。


「……武者?」青年詫異的開口。陌生的聲音,卻是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語氣。


當然得熟悉了,我可是聽了要七十年。


再也忍不住了。武者小路胡亂叫喊著自己都聽不懂的聲音,用盡全力衝向房間中心的青年。志賀沒有讓他失望,他穩穩接住了武者小路,反手將他擁進懷裡,一切動作流暢的像是經過了幾千幾萬次的排練。


「志賀……志賀!」


「……武者!」


武者小路哭的一蹋糊塗,連司書和雙子何時悄悄的離開了都不知道。他緊緊的回擁志賀,像是害怕一鬆手,他又要從他面前消失不見了。


他終於又見到了他的神明大人。


他的志賀。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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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花天》幕後解謎篇
|志賀武者,但基本上都是幕後演員
|自家圖書館設定和司書有
|太宰老師主場
|很亂很廢隨便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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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武者小路你是不是喜歡志賀那傢伙啊?」


談話室裡所有人都抬起了頭,但成為眾人目光焦點的嬌小少年卻暫停了好一會兒才跳了起來。


「什……等等等等等等等等太宰君?!為、為什麼突……突突突然問這個?!」


微涼的風揚起談話室薄紗的窗簾。島崎停下了與國木田進行的將棋對弈,看起來正想摸出自己那本記滿了各種情報的小筆記本。原先靠在窗邊抽煙的芥川看起來像被時停似的,煙灰在窗台落成一座小山。


「啊,果然嗎。」太宰煞有其事的點點頭。他今天沒有和無賴派的夥伴們在一起,而是一如既往的黏著芥川像顆橡皮糖。


「因為你最近很少去司書室找志賀了啊,反而是一直待在談話室這裡。怎麼了?在躲他?都現在了你看到志賀還會害羞?」


「是因為那個吧。」武者小路看起來像台過熱的故障機器,坐在他身旁的里見理解的點點頭。原先坐在單人扶手椅上睡覺的有島武郎被武者小路方才的尖叫驚醒,揉了揉眼睛認真聽了起來。「之前武者先生去實驗室幫忙司書小姐的時候……」


「的時候?」太宰興致勃勃的發問。他總是不願錯過任何得知志賀直哉弱點的機會,而武者小路顯然是他最大的弱點。


「被司書小姐問了一樣的問題呢!」里見興高采烈的說著,國木田抬了抬眉頭,恍然的「喔——」了一聲。


「我、我明明有叫司書小姐保密的!」武者小路總算稍微從故障機器的狀態中恢復了一點,但仍是滿臉通紅。


「咦?放心放心,司書小姐沒有出賣你啊。」太宰用手撐住臉頰。「畢竟是個人都看得出來。」


「是……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太宰眨了眨他的大眼睛。「不過,你為什麼要躲他啊?」


「我、我沒有躲志賀啊……」武者小路小小聲的回答。「只是因為……之前被司書小姐問了一大堆問題,知道自己喜歡志賀之後,每次看到他都會很緊張,然後就變得很奇怪,就,想說,先稍微讓自己冷靜一下……」


「冷靜什麼啊直接去問他啊。」太宰滿臉的無法理解。「難道你是單相思?不可能吧?志賀對你沒意思?」


「什……我……我怎麼會知道啊……」


「咦不知道嗎?好吧,那麼你怎麼看?」太宰將手做成握著麥克風的形狀,伸到坐在另一邊,一直在認真吃著點心的多喜二面前。


「……」多喜二先將食物給咽了下去。「……喜歡的吧。」


「肯定的啊!」里見開口。「隨便一個人都可以去試試看喔。只要站在武者先生旁邊,五分鐘內志賀哥一定會出現。」


「啥?那那傢伙在搞什麼啊?」太宰皺起眉頭。「就放著武者小路一個人在這裡困擾?好不容易轉生到這個地方了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說不定只是沒有察覺到呢。」芥川似乎終於從時停的狀態恢復了。「畢竟志賀先生和武者先生在一起那麼久了,有些不一樣的情感也很難被發覺吧。」


「但芥川老師!這可不是那傢伙讓武者小路困擾難受的藉口!」雖然討厭志賀,但太宰和白樺派的其他成員似乎都有著相當不錯的感情,倒不如說是因為感情好就更容易將怒火針對到志賀身上去。「我可是有看到!志賀那傢伙跟其他人有說有笑的時候武者小路都滿臉糾結的站在旁邊啊!」


國木田剛剛將茶杯遞到嘴邊,聽見太宰的爆料差點沒把茶給噴出來,此時正瘋狂的咳嗽。島崎則從筆記本中抬起頭來,有些茫然的提問。


「你為什麼要偷窺他啊?」


「誰要偷窺他啊?!」太宰大叫。「我會看到只是因為那時候那傢伙就是在和芥川老師說話啊!」


「喔那沒事了。」島崎點點頭,重新將視線放回筆記本裡。而太宰將手扶上下巴,模仿芥川的姿勢思考著。


「這可不行……我得想個辦法……既能幫武者小路還可以讓志賀那混帳吃鱉的辦法……」


「你主要的目的是想惡搞志賀君吧?我懂了。」


「當然不是啊。」太宰眼神真摯的望向島崎。「身為戀愛大師,幫個忙不算什麼的!」


「戀愛大師?殉情大師吧?」


「不要再吐槽我了!」太宰大吼完之後深吸了一口氣,再度看向武者小路。


「姑且還是問一下你的意見……你會排斥和志賀……不,應該這樣問。你想和志賀在一起嗎?」


「欸?!啊……」武者小路再度變得滿臉通紅,但這一次總算沒有再成為故障機器。


「應該還是……想的吧……」


「行!有你這句話我就可以放開手腳啦!」太宰笑嘻嘻的說道。「啊——現在在這裡的大家都要來幫我喔!至於武者小路……現在先離開一下吧?我們要開個戰術會議。推薦你可以去找志賀,畢竟接下來可能要稍微委屈你一下了。」


「戰術會議?」武者小路眨眨眼。「我不能聽嗎?」


「最好還是不要吧?」太宰仍然在笑,但眉眼的角度都溫柔了很多。「畢竟總是得被拆穿的啊,不如一開始就不要讓你知情比較好。如果感情要用計謀,那肯定會有疙瘩的,你不知情的話就什麼都算不到你身上了。黑鍋什麼的讓我來背就好啦。」


「反正我本來就很討厭志賀了。」


*


「原來如此。」司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酒精燈上的溶液蒸騰著熱氣。「我明白了,我會協助的。」


「太好了!」太宰高興的拍了下手。不大的實驗室塞了八個人顯得更加狹窄,所有人都被司書強迫穿上了白大掛。


「那我們現在就來重複一下大家主要的任務吧……芥川老師就麻煩您來調整信的大綱和內容了……當然實際寫的時候還是大家輪流,不然很容易被認出筆跡。至於國木田和島崎,就要麻煩你們盯著志賀的行蹤了,那幾天武者小路會跟我待在一起,我會盡可能帶他到志賀找不到的地方。」


「好的。」「嗯嗯。」「沒問題。」


得到三人的回應後,太宰又看向另外一邊。


「有島,里見和司書小姐的任務就是引導志賀按照信裡寫的事情去做。可能稍微有點難,記得務必演的自然一點啊,不要被志賀看出來了。」


「是的。」「好!」「我知道了。」太宰滿意的點點頭,隨即將手搭上多喜二的肩膀。


「然後最後的引爆點就要交給你了。有自信做到嗎?」


「……我會努力的。」


「那就太好啦!」太宰露出得意的笑容,手裡揮舞著一張紙條,是從島崎的筆記本裡撕下的一頁。「畢竟志賀那傢伙很容易吃醋嘛,這個作戰肯定會成功的!絕對要讓志賀那混帳先告白!」


「有個問題。」國木田突然開口。「雖然這的確是個不錯的作戰,但我們之間要怎麼聯絡?沒辦法即時聯絡的話,比方說我們看到志賀往哪裡走了,我們就沒辦法告訴你了啊?」


「這就交給我吧。」司書說道。她從腳邊的袋子裡取出一個黑色話筒和一個入耳式的小耳機。眾人湊了過去。


「這是……?」


「對講機。」司書給作家們一人發了一副。


「雖然這麼有諜報片味道的東西用在戀愛大作戰上很有違和感就是了……」


*


[藤村老師,獨步老師。]對講機內傳出了少女平板的語調。[直哉老師現在從司書室離開了。]


「收到。」國木田回應了一句,看著一邊抱著單眼相機的島崎。


「怎麼樣,有看到人嗎?」


「嗯。」島崎點點頭。「看這個方向,應該是要去圖書館吧——走的真快,看來心情很不好吧。」


「當然的吧。」國木田嘆了口氣。「遇到這種事誰心情會好啊。」


「這倒是。」島崎聳聳肩,繼續和國木田跟著志賀一路來到圖書館,看著他拿了本書就坐了下來。「喔,坐定位了。該請下一批表演者出場了。」


「我知道了。」國木田點點頭。隨即拿起對講機。


「有島。志賀現在在圖書館靠窗的座位區。可以出發了。」


[好的,獨步先生。]耳機傳來有島的回覆。過了一會,另一個亢奮的嗓音響起。


[志賀哥!]


另一邊,有島和里見在與志賀說完話後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繞過書櫃後,在志賀的視線死角停了下來。


「太宰君。」有島拿起對講機。「志賀君拆信了,等等應該就要到窗邊了,你那邊沒問題嗎?」


[誒這麼快?!]對講機那頭傳來太宰手忙腳亂的聲音。[武者小路他們在幹什麼啊……買個花都要那麼久……啊!來了來了!現在怎麼樣?]


「已經走到窗邊了,看起來應該正在寫信……」


[那好!我先掛啦,可不能讓武者小路看到我拿著對講機……島崎!記得幫我拍志賀等等的表情啊!我要拿來威脅他!]


[收到。]島崎的聲音悠悠傳來,有島嘆了口氣。


飛快的將對講機藏到圖書館玄關的角落,太宰稍作思考,還是解開了自己的羽織。得到織田和安吾認為自己不披羽織看起來比較成熟的意見後,太宰決定要以這個形象出現。畢竟機會難得,能夠狠狠的噁心志賀一把當然是要用最大的馬力。


當太宰準備好,出現在門口的時候,武者小路正抱著剛從花市買回來的花束,從筆直的小道上走了過來。


「啊,太宰君!」除了被太宰帶離志賀視線外什麼都不知道的少年打著招呼。宮澤和新美抓著他的外衣,仰著頭望向兩人。「讓你久等了!」


「沒有沒有。」太宰笑著迎了上來,從武者小路手裡接過花束。「你才辛苦了呢。」


「南吉。」宮澤賢治突然開口。「你看我們這樣,像不像婚禮上的花僮?」


「「「誒。」」」回答他的另外三人的呆滯,不,呆滯的只有太宰和武者小路,新美在愣了一下之後馬上也興奮了起來。


「說得對啊!真的很像!」兩名嬌小的童話作家一人一邊,示意似的指著武者小路外衣的長襬。「把這個提起來的話,就會像是幫新娘子提裙擺的花僮喔!」


「誒?!什、等、等一下……」武者小路慌慌張張的擺著手,太宰卻笑了起來。


「還是先不要了吧。想做的話可以等到下一次——」


「——等下一次這個地方站的是志賀的時候。」


武者小路愣了愣,很快的笑了起來。笑容在淡薄的天色下閃耀成日光。


「嗯!」


*


「太宰老師,直哉老師現在衝出去了。應該很快就要到了。」


[收到!]得到另一頭的回答後,司書放下對講機,朝多喜二挑起大拇指。


「太了不起了多喜二老師,我從來沒有聽過這麼具有當頭棒喝效果的演講。」


「別說了……」多喜二按著胸口,雖然仍是平板無波的表情。「緊張死了……」


「不管怎樣,辛苦老師了。」司書點點頭。「那我們也該走了,再晚點就看不到了。」


「嗯。」多喜二跟著司書一起起身,看見少女出門後走向與志賀方才離開的,不同的方向。


「司書小姐?」


「快過來多喜二老師,抄近路!」


當兩人走近路來到中庭的角落時,正好看見蹲在一顆樹下的太宰。紅髮少年露出笑容,豎起食指,示意他們安靜點。


於是兩人各找了個遮蔽物隱藏起自己的身影,所有參與過這次作戰的人們都躲在這次的主角們看不見的地方。


「……希望你能當我那樣的朋友,和那樣的,我喜歡的人。」


「……我也,好喜歡志賀... ...我... ...」


鍊金術師望向一旁樹下的太宰。縱然一直主張討厭志賀,但此時此刻,聽見相互鍾情的兩人終於發覺,坦白自己的心意,他還是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是絲毫不輸給冬日明媚日光的,燦爛笑容。


「……終於啊。」


「你們真的太麻煩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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もいもり(本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字數:1.2w+
|志賀武者
|自家圖書館設定和司書有
|很廢很亂隨便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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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啟者:S


事情發生的有些突然,我有點不知所措。我最好的朋友明顯在躲著我,而我無法理解這是為什麼。


X】


「這很明顯是寄錯的。」志賀直哉揚了揚手裡的信紙。「這不是給我的信吧。」


「這就是。請不要懷疑吾輩的專業。」梅灰色的貓趾高氣昂的仰著頭。他的長尾巴尖端像毛筆,正一下一下的撥弄著被他當作椅墊的少女的髮梢。


「不。」志賀直哉搖搖頭。司書室裡專屬於他的助手座位上疊滿了等著被蓋上戳印的報表,但志賀暫時不想管。「首先,我不叫S。」


「但老師,您的姓氏明顯的可以被簡稱作S。」頭上頂著一只貓的煉金術師放下餐具,平靜的開口。志賀看了一眼她桌上被清空得差不多的早點,表情有些複雜。


武者小路非常喜歡煉金術師的少女像個寵愛孫女的爺爺,事實上按照文豪們前世的年歲來看他也的確擁有著在圖書館裡數一數二的高齡。他在發現司書不常吃早餐後頗有微詞,從此養成了每天早上到食堂外帶早點給少女的習慣。


司書總算接過志賀手裡的牛皮紙。帝國圖書館提供格式統一的信封和信紙讓文豪們得以繼續保留寫信寄信的習慣。幾乎可以洋洋灑灑擠進一篇五百字作文的版面卻只染上一行志賀更願意稱作便籤的墨漬。信件的內容沒頭沒尾,與其說是對著信的另一頭求救更不如說是煩躁時特有的自言自語。若不是稱謂和署名它甚至更加適合被歸類為一篇除了擁有者誰也看不懂的日記。


「我可不認識什麼可以被簡稱成X的人。」志賀皺起眉頭。「而且我也從來沒有能夠給他人做心理諮商的覺悟。」


「或許這位X先生也壓根沒有期待能得到什麼解答——」司書將信紙遞還給志賀,起身收拾餐盤。「——匿名嘛。自然是希望直哉老師能在不知道自己真實身分的情況下聽聽自己的憂慮了。」


「所以我說我沒有做心理諮商的才能——」志賀抽出今早挾帶著困擾被送進自己房間的信封。「真的不是寄錯嗎,這信封上什麼都沒寫。說到底不管是信封還是信紙哪裡也都沒寫著是要給志賀直哉的,你怎麼知道這一定是給我的信?」


「這就是圖書館的超絕機密了。」最後一句是對著梅灰色的生物說的。貓從少女的腦袋上跳了下來,驕傲的甩著尾巴。「吾輩能從信封上分辨出寄件者真正想要寄信的對象,基本可以杜絕寄錯信和因為沒寫收件人而無法寄件的狀況。總之這封信的的確確是給你的。」


「是嗎。」志賀仍然滿臉的不能接受。「那你肯定也知道寄件者是誰吧。」


「知道。」貓順了順自己的毛。「但吾輩不會說的。」


「為什麼?」


「匿名。」


志賀直哉再度確信自己和貓絕對合不來,他花了點力氣抑制住想掐上他脖子的衝動。


「乾脆,」一邊的司書再度插話,桌面原先擺著餐盤的地方已經被更多的文件取代。「直哉老師就回他的信吧。直接跟他說你這問題不該問我,而且沒頭沒腦的誰知道你要問什麼,這樣就解決了吧。」


志賀看向手裡被捏出幾道紋路的信紙,嘆了口氣。


「好像也只能這樣了,算了。」


助手用辦公桌上的報表被推擠到角落,志賀在15分鐘後抬起頭來,滿意的看著自己墨色未乾的筆跡。


【敬啟者:X


很遺憾你遇到了這樣的事。雖然我並不清楚你和你的朋友之間發生了什麼,但對方會突然躲著你,想必是有什麼特殊情況吧。也別擅自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麼,說不定是對方有什麼困擾卻不知道該如何說起呢?找個機會,把朋友約出來說說話吧,說不定只是誤會呢。


S】


他最後還是沒狠下心直指自己對這種情況的無能為力,雖然志賀的確沒有多少對問題給出優秀解決方案的經歷,芥川就是受害者之一。但這種萬金油式的空口白話想必比冷冰冰的拒絕還要恰當吧。志賀想了想,總覺得還是不能就這麼放著不管,他自己就有個「最好的朋友」。


「就這樣吧。」他將信紙摺好,放進信封後封上封口,然後把信遞給坐在自己桌面上,像在巡視領地的貓。


「請把信丟進郵筒。」貓優雅的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他對圖書館裡的人永遠是一樣的態度。或許對一只貓來說小說之神和隨便一個來路不明的人類並沒有任何差別。


所以志賀只是聳聳肩。


「好吧。」他說,隨手將信扔進司書室裡的木製方盒。這種方便讓文豪們投遞郵件的設施在圖書館裡到處都有,貓總會在隔天早晨之前就將信送到收件人的房間裡。總算還是解決了一件事,志賀呼出一口氣,終於重新將報表和戳章拉回自己面前。


司書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探了進來。


「司書小姐!我又來啦!有沒有好好吃早餐呢?」


煉金術師抬起頭,對門口的武者小路露出禮貌的微笑。


「是的。一直都麻煩您費心了。」


「沒什麼啦!司書小姐每天不是在工作就是做實驗,很辛苦的,不好好吃飯的話可不行啊... ...啊。」


志賀在武者小路進屋的瞬間就喚了聲「武者」。但忙著關心吃飯問題的少年此時此刻才注意到他的存在。武者小路的笑容瞬間就僵硬了起來,志賀沒有錯過這個細節。少年尷尬的揮揮手,說了句「那司書小姐我先走啦!」隨即飛也似的離開了。


煉金術師只是平靜的向武者小路告別後,便重新將視線放回眼前的文件。志賀卻感覺握著筆的手心滲滿了冷汗。


*


武者小路的一天總是特別早就開始。


他會先到食堂享用早飯,然後外帶一份到司書室,給那個不知道是早起還是熬夜的少女送去。如果在食堂遇見別人,這份工作也經常被交給對方去做。志賀或有島,若是太宰那天醒的早他會特別熱情的承攬下這項任務,多喜二總是喜歡再多帶一份,然後到司書室去享用他的第二輪早點時間。


然後他會在中庭裡那個小型的,與其說是田地不如稱作花圃的農場裡消耗掉一個上午。室生犀星和德富蘆花通常都和他一起。沒有下田,只是坐在一旁陪他聊天的人也不會少,萩原或高村,北原若是想充實抽菸的時間也會出現,如果芥川那天沒有一覺到中午他通常都會在,附帶繞著他旋轉的太宰。


下午的時間比較自由。沒有被安排到潛書的時間裡,武者小路有時會在畫室裡塗塗抹抹,有時是在談話室看人下棋,聊聊天,更多的時候他會在圖書館裡借本書,然後佔著志賀在司書室裡的座位欣賞,煉金術師這時候通常就在實驗室裡,所以志賀還有司書的位置能坐。


他們通常就這麼待著一路到太陽西下,有話可說就說說話,沒有話題時也不勉強,直到有島和里見,有時會是多喜二,過來敲敲門,提醒他們該吃晚餐了。


志賀捏緊手裡的信紙。武者小路從來沒有鎖上房間門的習慣,更多的時候他甚至連門都會忘了要關。鄰近清晨的蒼白微光從落地窗灑落,房間的主人已經離開,卻沒有一如往常的順著走道去敲響自己的房門。


【敬啟者:S


謝謝你的提議,我想我會去試試看的。但這件事明顯的不太正常。並非我要炫耀,我們幾乎可以說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心靈相通倒不至於,但我自認相當了解他如同他了解我,如果我們之間出現了什麼矛盾他理應不會這樣閉口不言,他是有話直說的類型,更何況我不記得我們發生過什麼不和或爭吵。正因為如此我才有些不能理解,為什麼他會突然就開始與我避而不見?


X】


志賀深深嘆了一口氣。想來最近圖書館裡的作家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正常,自己還特別不幸的攤上了其中兩位,不,三位。這名病急亂投醫的X先生想來也沒有正常到哪裡去。他竟然還能順著自己敷衍式的回答又寄了封信過來,儼然一副要和他筆談的架式。


離開武者小路的房間後,志賀回到了自己的。時間還早,他不急著吃飯或去司書室報到。房間的書桌上還有一疊備份用的信紙,通常被志賀拿來當作給武者小路的便條,寫著廚房裡還有點心之類的。空白的旁邊還有一疊被寫了字的,最上邊那張還布滿了坑坑巴巴的摺痕。武者小路前些日子熱衷於將信紙折成各種不同的形狀,眼前的這張在送到志賀面前的時候是個愛心。志賀拆開之後也不知道怎麼折回去,就只能這麼放著。志賀搖搖頭,抽出一張嶄新的信紙後將筆蘸了蘸墨。


【敬啟者:X


我想,或許你也不需要太過緊張。如果真的如你所說,你的朋友會把你們之間的矛盾直率的告訴你,那麼或許這一次躲著你,並不是因為你們之間產生矛盾呢?或許是你的朋友遇到了什麼困難但不好意思找你求助也說不定。


S】


志賀將幾個紙球扔進紙簍。他最後還是沒有寫上「我朋友好像也在躲著我」之類的台詞,畢竟他人的經歷和自己的怎麼能夠相提並論呢,X是來求助,並非來與他同病相憐的。更何況X的第二封信與前一封相比明顯的冷靜且有條理了許多,在這種時候示弱想必會造成對方的困擾。


收好信紙,志賀稍微重新打理後便前往食堂,途中將信扔進了路上遇到的木盒。他沒有遇見武者小路,不管是食堂還是沿路來的路上。


X的回信這次來的特別快,在志賀吃完早餐走進司書室的時候,由那個彷彿天要塌下來也不會有什麼表情變化的煉金術師遞了過來。少女的桌上一如既往的擺放著份量讓一個人來吃多的有些勉強的早點,志賀稍作打聽,得知早餐仍是武者小路送來的,而對方五分鐘前剛走。


【敬啟者:S


謝謝你的安慰。我也希望實際情況真的是如此。雖然我的確不擅長給人提供解決問題的方法,但如果只是聽聽問題本身我還是做得到的,我相信這點我的朋友再清楚不過了,而以往他遇到什麼困難的時候,我通常都是第一個他找的人。我不太明白,為什麼這次不一樣。


你提供給我的,去直接找他談談的方法,我去嘗試過了。但現在與其說是他在躲著我,不如說我現在根本就見不到他。這太不合理了,你說對嗎?


X】


「信封上什麼也沒寫。」司書突然開口說話。志賀抬起頭,少女圓圓的大眼睛像貓一樣銳利卻失焦,盯得他有些不舒服。「是X先生寄來的?」


「嗯。」志賀聳聳肩,重新皺著眉頭瞪著手裡的信紙。


什麼「你說對嗎?」啊,開什麼玩笑,一副自己理應要十分了解他一樣。志賀有些洩氣,他認真的想了想自己有什麼熟人會做出給他寄匿名信這種詭異的行為,最後還是放棄的抽出一張信紙。


【敬啟者:X


我不太清楚你的狀況,所以對於這個問題,也不知道該不該肯定你的說法。但你的朋友除了你之外,應該還有其他朋友吧?我想,你或許可以找找你們兩個共同的朋友,問問他有沒有什麼頭緒,說不定他會知道呢。


S】


志賀狠狠的嘆了口氣,他總覺得自己這兩天一直在嘆氣。作司書的助手雖然不需要像寫小說一樣費盡心思的撓頭苦惱,但他確實沒有什麼繼續工作的心思。志賀搔了搔後腦杓,看著嬌小的煉金術師理解而體貼的從他桌上抱走文件,仍是一言不發。她的個頭甚至要比武者再小一點,志賀不著邊際地想著,他現在好想見到武者小路。


「妳不覺得武者這兩天很奇怪嗎?」一段詭異的沉默過後,志賀率先開口。他其實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徵取這個幾乎不近人情的瘋狂科學家的意見,也或許他根本並不期待什麼意見,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如果是這樣,志賀想,那麼這個沒見過前世自己的傢伙的確是最佳人選。


最起碼說起話來沒有太多包袱。


「我不清楚武者老師怎麼樣的表現能被稱作『奇怪』。」司書想了想,最後這麼說道。「但依我個人來看,武者老師最近和平常的表現並沒有什麼不同。」


「是嗎。」那果然是針對自己的。志賀想起今早司書桌面上的早點,和武者小路空蕩蕩的房間。


「我離開一下。」


「嗯。」司書點點頭,重新埋頭疾筆振書。「直哉老師今天就休息一下吧,等等可以不用再過來了。」


「謝謝。」


志賀最後是在圖書館廣闊的大廳停下來的,腳步還帶著點茫然。他一路快步走了過來,幾乎都挑著武者小路平常不太走的路走,而他說不清是為了把武者小路揪出來還是避免在熟悉的地方想起武者小路。


真是丟人啊志賀直哉。志賀從一邊的書櫃裡抽了本中國的唐詩宋詞集,在館內隨手找了張座椅座下。見不到武者小路的時間這才過了還沒一天半。


手裡的詩詞集從中間的部分被打開,這種選集比小說優秀的地方就在於能夠從任何一頁開始看起,讓人得以完美的裝忙還不怕被劇透。


「黯淡養花天。小雨能慳。煙輕雲薄有無間。官柳絲絲都綠遍,猶有春寒。空翠濕征鞍。馬首千山。多情若是肯俱還。別有玉杯承露冷,留共君看。玉杯,官舍中牡丹絕品也。」


中文的詩詞被翻譯成日語就只會更加難懂,志賀瞪著紙上的注釋卻也說不清讀進了什麼。他看了看標題,是范成大的《浪淘沙·黯淡養花天》。他又抬起頭看向窗外,薄薄的日光從陰雲的縫隙裡撒下金粉。


他記得武者小路說過這幾天會在中庭裡栽下新的花,讓圖書館在暮春時節繁花凋落之時也能有另一些花綻放。他還記得... ...記得些什麼呢,見不到武者小路讓他們以往每一個無足輕重的日常都變得異常清晰,少年的一個笑容都像久陰後的日光一樣彌足珍貴。


「志賀哥!」


猛然朝自己背後撲來的觸感嚇了志賀一大跳。里見弴親暱的抱著志賀的肩膀,柔軟的髮絲在他頰上磨蹭。有島武郎站在一邊,手裡拿著淡黃顏色的信封。


「嚇死我了... ...有島,里見,你們找我做什麼?」


「這個... ...」有島將手裡的信封遞給志賀,上頭沒有寫任何一個字。「貓讓我們把信交給志賀君,所以我們就去了司書室,但也沒找到你... ...於是我們就到處亂找,總算是找到你了。」


「是嗎。」志賀接過信。「謝謝你們了。」


「志賀哥,」里見突然開口。他在轉生之後就很少像以前一樣黏著志賀不放了,他現在顯然更喜歡自己的親大哥。「武者先生呢?找不到你,我本來還以為你和武者先生一起去騎自行車了呢。」


「啊... ...」志賀愣了愣。「這個嘛... ...」


有島看著志賀,眨了眨眼,隨即坐到志賀身邊的位置去。


「發生了什麼嗎?志賀君和武者先生。」


「不... ...」志賀僵硬了幾秒後,終於放棄似的嘆了口氣。


「什麼都沒有發生... ...就是因為什麼都沒有發生我才覺得奇怪,武者這兩天好像一直在躲著我... ...」


有島兄弟對看了一眼,又重新一起望向志賀。


「吵架了嗎?」


「才沒有。」


「志賀哥又亂跟人家絕交了?」


「才沒... ...等等!為什麼是『又』?!為什麼是亂絕交?!」


「因為志賀哥老是這樣啊。」里見理直氣壯的說道。「我就算了,甚至是武者先生你都這樣,要不是那次武者先生主動去找志賀哥,你是不是也打算一輩子不跟他說話了?」


「我才沒... ...」志賀的語氣漸弱了下去,里見哼了一聲像只驕傲的貓。


「武者先生啊,就是因為脾氣太好了才有辦法跟志賀哥待在一起這麼久啦。嗯雖然志賀哥現在脾氣也好了很多但!是!有很多感情並不是突然就出現,而是一點一滴累積下來的喔。」


「志賀君也別想太多啦。」見到志賀有些茫然地呆坐在原地,有島有些同情的開口。「說不定只是身體不舒服,怕傳染給志賀君而已。司書小姐不是說過嗎?即使是我們現在這樣的身體也有可能感冒的,尤其現在還是這種忽冷忽熱的天氣。」


「總之,如果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就去找找他吧。」有島站起身,揮揮手,里見也自然的跟在自家大哥身後。


「武者先生不會討厭志賀君的,我相信。」


直到有島兄弟的身影繞過書櫃,消失在志賀的視線裡,他才想起手上那差點被捏爛的信。


有些粗魯的拆開信封,志賀煩躁的攤開信紙。他現在可沒有閒情逸致當什麼傾聽他人心聲的溫柔大哥哥。


【敬啟者:S


謝謝你的提議。我聽了你的建議後去找了我們兩個共同的朋友,雖然那個朋友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要躲我。現在可以確定的是他對其他人的態度都和以前一樣,只有我被避而不見。


不過我見到他了,就在我拿筆寫下這封信的時候。距離有點遠,我看不太清楚,但的確是看到他和幾個人一起有說有笑的聊天。說來慚愧,在看到那一幕的瞬間我確實有些說不上來的感受,大概是嫉妒吧,畢竟那個位置理應是屬於我的。


到底是為什麼呢?可以的話我真希望能親自找他問問,可惜我現在連和他面對面的機會都沒有。


X】


得,甚至變成戀愛煩惱專欄。志賀有些惱怒的瞪著X這次油膩異常的文句。圖書館在藏書區裡設置了幾張擺著紙筆和木盒郵箱的矮桌,想來是方便文豪們給友人寄讀書心得用的。志賀隨手選了其中一個,遠遠的看見島崎藤村正在四處張望著,手裡抱著司書送他的單眼相機。


【敬啟者:X


很遺憾你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如果遇不到他本人的話,嘗試給他寫封信如何?就像你寫信給我一樣。畢竟他也有可能只是感冒,害怕傳染給你也說不定。


說起來,如果你確定你們之間沒有發生什麼矛盾的話,何不試試從日常中的一些小事開始想?說不定是你生活中的哪些細節讓他有些不愉快呢?不管怎麼樣,希望你能早日和朋友恢復如初。


S】


志賀嘆了口氣,將信紙對折,沒有什麼特別目標的視線到處游移,卻很快的在窗外某一個角落停了下來。


那是武者小路。手裡抱著一束五顏六色,志賀叫不出名字的的花,宮澤和新美捉著他的衣襬,他們看起來剛從外頭的花市回來。有個人從圖書館的玄關迎了出來,那是——志賀感覺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當腦中理性和感性的警鐘同時轟然巨響是什麼感覺,志賀確信自己現在有辦法回答。那是幾乎令人暈眩的疼痛。太宰從武者小路手裡接過花束,總是被擦得晶亮的玻璃窗戶將武者小路燦爛的笑容映的清晰無比。志賀努力控制住瘋狂顫抖的手指,抽出一張信紙。


那個位置理應是屬於他的。


*


「穿越時空?」


司書眨了眨眼睛,即便是一向波瀾不驚的她顯然也想像不到最不可能相信這種非常理的志賀直哉竟然主動提起這概念。但她還是很快的冷靜了下來,就事論事的說起自己的觀點。


「嗯... ...雖然有一個說法是表示有可能做到,但我是不太相信的。」


「妳辦不到?」


「辦不到。」


「即使有超能力?」


「您是來嘲諷我的嗎。」煉金術師嘆了口氣。「超能力並不是萬能的。」


「是嗎。」志賀直哉點點頭。在滿腦子被武者小路塞滿的狀態下還能保持這樣的狀態,甚至還有餘裕思考點別的事物,只能說是天賦異稟。


但或許也不能說完全是別的事物,志賀想。這個X太可疑了。從那封詭異的,沒頭沒腦的抱怨信開始,他和武者小路之間的關係竟然完全按照X信中所寫的走向在發展。他就像在和一個一段時間後的自己筆談,給一個短暫未來後的自己提供意見去推動自己行進的方向。


但這不可能啊。志賀直哉確信自己完全沒有寫過什麼莫名其妙的求救信,更沒有用過X這個莫名其妙的暱稱。他沒有在記憶裡找到任何自己跟自己寫信的證據,甚至X的筆跡都和自己完全不一樣。


「不過話說回來我倒是聽過這個都市傳說。」聽完志賀的疑惑,司書稍稍岔開了話題。多喜二坐在志賀平常的座位上安靜地吃著三明治。煉金術師今天也給志賀放了假,於是多喜二便來代他助手的工作。


「就是... ...這個世界上會有三個和你長的一模一樣的人,不只長相,連同經歷,記憶,個性什麼的都會一樣,然後當其中兩個人相遇的時候,你們就會死。」


「嗯不過,」看見多喜二滿臉驚恐的望向自己,連三明治都忘了吃,司書很快的再度補充。「這應該只對老師們的前世有用吧,畢竟連經歷都一樣的話,想必離世的時間也都會一樣。」


「這樣啊。」志賀直哉抱著胸。「不過我倒是很想和這個X見一面... ...」


「比起這位X先生,老師不應該先認真思考一下武者老師的問題嗎。」司書嘆著氣。「您跟他和好了?」


「和好什麼的... ...說到底我們根本沒有吵架啊。」志賀垂下頭。「根本就連人都見不到,談什麼和好啊。」


「那見到之後呢?」多喜二突然開口,語氣裡多了點平時不會有的強硬。志賀愣愣的看向他。「見到之後直哉先生要向武者先生說什麼呢?問他為什麼躲著自己嗎?」


「... ...不然我該說些什麼... ...?」


「直哉先生,請再多想想武者先生的一直以來的心情。」多喜二直直的盯著志賀。志賀突然想起里見趴在自己背後時說的話。


「很多感情並不是突然就出現,而是一點一滴累積下來的。」


「武者先生是這麼說的——」志賀正感到背脊發涼之時,多喜二的下一句話讓他陷入了更加不同凡響的震撼之中。


「——『和志賀在一起的時候我老是變的很奇怪,所以我決定在冷靜下來之前先不和志賀見面了。』」


「『我在想,我可能喜歡上了志賀也說不定呢。』」


「... ...诶。」


「不是『诶』吧直哉先生。」多喜二仍然一本正經的說著。司書在一邊用力的嘆了口氣,但大腦陷入強力當機的志賀沒有聽見。「直哉先生要怎麼回應呢?如果見到了武者先生,被這麼表白了的話?」


志賀沒有回答。他暫時無法分出心力去回答多喜二的問題。回憶像剛被翻轉過來的沙漏裡的沙,急促而細碎的填滿他的心臟。以往被忽視的日常與細節飛快的在他的腦海裡凝結成型,那是一個人的笑容。


那個人在聽見自己「希望成為能夠談心的朋友」的要求時,訝異的眨了眨眼睛,隨即笑了起來。


那個人在自己幼稚的絕交宣告後主動找到了他,向他道歉,雖然那個人並沒有做錯什麼。


那個人說「沒關係,康子的孩子就交給我吧。」


那個人將《友情》的原稿塞到自己的面前。「新作喔,你一定要看看。」他說。


那個人在自己離世的前一年寄給自己一封信。「活在世上,與你相遇。 與你一同工作過。你我各自獨立。我把想寫的事都寫了。不論過了多少年,你依然是你,而我仍舊是我。擁有好朋友,真誠地交流。十分快樂的兩人互為朋友。」


那個人在看見自己被轉生到圖書館時滿臉都是淚痕,哭喊著自己的名字上前擁抱住他。


那個人在他將落櫻花瓣自他髮梢取下時變的滿臉通紅。


那個人坐在司書室外的長廊,而他慵懶的躺上他的大腿。那個人愣了愣,最後只是笑著說「志賀好重啊。」卻也沒有趕開他。


那個人抱著花束回來,而迎接他的人不是自己——


「直哉老師!」在即將衝出司書室的前一秒,煉金術師叫住了志賀。「您還忘了東西呢。」


志賀愣愣的接過,那是兩個熟悉的信封。其中一個上頭什麼都沒寫,另一個寫著「給志賀直哉」。


那是武者小路的筆跡。


直接無視掉了X寄來的,極有可能一如往常預言他未來的信件,志賀飛快地拆開武者小路的信,裡頭只有短短的一句話。「我在中庭等你。」還附了一個笑臉的插圖。


再也等不下去了。志賀飛也似的衝了出去,頭也不回的往中庭的方向奔跑。當他氣喘吁吁的出現在圖書館中心的綠地時,他看見了那個明明只是幾天不見卻像闊別幾十年的身影。


「武者!」


「志賀。」武者小路迎了上來,仍然帶著他一如往常的笑容。「你來了。」


「那個... ...武者... ...」


「志賀,你聽我說啊... ...」


「不!你先聽我說!」


「诶?喔... ...好。」


雖然強硬的說了「先聽我說」,但陡然冷靜下來後,志賀的腦子瞬間變的一片空白。再度見到武者小路的喜悅和滿溢的情感充斥著胸腔,叫囂著想直接將武者小路擁入懷中再也不要放開,甚至不允許他好好編織一句話。


「... ...志賀?」


沉默實在延續的有些太久了。志賀深深吸了一口氣,最後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志賀?」


「武者。」志賀輕聲開口。「抱歉啊,有點緊張。就跟那時候希望你當我朋友一樣緊張呢。」


「嗯?」武者小路笑了出來。「原來那時候志賀說那種超羞恥台詞的時候也會緊張嗎?」


「當然的吧。」志賀也笑了起來。「我現在要再說一次,你可別笑。」


「嗯... ...我努力吧。」武者小路皺起眉頭,做出努力的樣子,畫面滑稽的讓志賀又忍不住失笑。


「那我說了。」志賀輕輕抓住武者小路的肩膀。轉生後的武者小路體型小了他要整整一圈,可以被輕而易舉的塞進懷裡。「武者。」


「是。」


「我啊,沒有能夠心靈相通的,喜歡的人。」


「所以我希望你能當我那樣的朋友,和那樣的,我喜歡的人。」


武者小路果然沒有笑。他楞楞的看著志賀,明明是意料之內的台詞卻仍然讓他措手不及,晶瑩的淚珠在他眼中凝結,隨即滑落。


「武、武者?!」


「不、我、我沒事... ...」面對志賀慌慌張張的關心,武者小路踉蹌的後退了一步。「我... ...我只是、太、太開心了... ...我也,好喜歡志賀... ...我... ...」


他沒有辦法再說下去了。志賀終於一把將武者小路拉進自己的懷裡。這不是他們的第一次擁抱,但此時此刻,感受著懷裡的柔軟與溫暖,他抽泣著念著自己的名字,他環繞到他背後的,小小的掌心的溫度,都讓志賀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像過往的時光都被凝聚昇華成了簡單卻意義非凡的兩個字。


「很多感情並不是突然就出現,而是一點一滴累積下來的。」


那麼這份喜歡,也一定是匯聚了那麼多年的你我而成的幸福。


「... ...終於啊。」本應除了他們之外空無一人的中庭裡突然傳出人聲。志賀眨眨眼,有些疑惑的鬆開了武者小路,並將他護到身後。但隨著語音和漸漸熱鬧起來的掌聲出現的,卻是一個讓志賀意料不到的身影。「你們真的太麻煩了,搞得我好辛苦啊,是不是應該請個客什麼的?小少爺們?」


「太宰?!」


「對就是我。也別太訝異,我可不是在幫你,只是在幫武者小路而已。」紅髮的少年笑嘻嘻的說著。「當然,不只是我。」


伴隨著這句話,各個角落都有人一邊鼓著掌,一邊走到兩人面前。他們的臉上都帶著笑容,但志賀看著他們的笑,只覺得想打人。


「有島?里見?島崎?國木田?多喜二?龍還有... ...司書小姐?」


「你這是什麼表情。」太宰略顯不滿的說道。「還不是因為你,害武者小路難受成這樣,要不然我幹嘛花那麼長的時間演這齣戲讓你察覺自己的想法來告白。」


「等... ...戲?」


「對,就是戲。」太宰驕傲的仰起頭。「這種程度的對我來說只是小菜一碟啦... ...畢竟我可是個超級戀愛大師——」


「『超級殉情大師』或許比較適合。」島崎默默的說道,被太宰強硬地打斷。


「不要在意那種細節!」


「等... ...等等,這麼說武者... ...」志賀轉過頭,看見武者小路歉然的笑容。


「對不起啦志賀... ...因為太宰君說我只要稍微躲著你幾天就可以了... ...」


「結果只是見不到武者小路你竟然還不慌,害我還得背黑鍋讓你狠狠的吃個醋。」太宰誇張的搖搖頭。「這可不行,不合格啊,以後可要好好的疼武者小路才行啊。」


志賀眨眨眼,過去幾天裡的,某些奇怪的細節一點一點的交織出結果。


為什麼司書和有島可以拿到本應由貓送到房間的信。


為什麼自己會在圖書館裡看到島崎有些可疑的身影。


為什麼多喜二能夠得知武者真正的心情——


「那什麼... ...如果這都是演的,那麼那個X究竟是... ...?」


「當然是我們輪流寫的啊。」太宰回答。「啊順帶一提只有第一封是我寫的,因為那一封內容最少。我一想到要給你寫信就一陣噁心。」


志賀嘆了一口氣。如果是平常被強迫演了這麼一齣戲他肯定會發飆。可若不是這樣一場引爆,他可能永遠也不會察覺到隱藏在日常水面下的情感。他回過頭,看見武者小路仰頭望著他,志賀笑了出聲。


「不,算了。」就這麼當著眾人的面,志賀再度將武者小路擁進懷中,聽見他臉貼著自己胸口,輕聲笑著。「謝謝你們。」


細碎的陽光從陰鬱的雲層縫隙裡灑落,是適合花木生長的養花天。



--fin

引用:范成大《浪淘沙·黯淡養花天》
武者小路実篤 於 昭和四十五年十一月十五日寫給 志賀直哉 的信



【敬啟者:S


真的是非常謝謝你的建議!我按照你說的,寫了封信給他,然後得到了「來談談吧」的回覆。


過程說起來真的是相當不好意思,所以我就只告訴你結果吧。結果就是我們互相表白了心意,從朋友變成更親密的存在了。如今想了想,要是那時候沒有寫信給你,我說不定就沒有機會體會這樣的幸福了。真的很謝謝你願意回覆我,能夠寫信給你,真是太好了。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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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賀武者
|我流文劇2後日談,劇透可能,慎入
|很廢很爛ooc隨便說話








「……好痛!」


「好痛也請好好忍著。」江戶川亂步瞇著眼睛笑著,用手裡的鑷子夾起一團新的棉花。「這可真是慘烈。說起來都傷成這副德性了還能騎著自行車四處亂竄,不愧是二位。」


「因為,」武者小路実篤嘶了一聲,皺著眉頭看亂步用沾著碘酒的棉花在自己身上的擦傷塗抹,較大的傷口已經被繃帶層層包裹。「好不容易從書裡逃出來了啊,總是,啊好痛,得好好高興一下嘛。」


「這我倒是不能反對。」亂步仍然笑咪咪的。「但依我個人的拙見,在不知道侵蝕者何時會出現的情況下,圖書館這裡維持著一定的戰力是非常必要的。武者先生和志賀先生身為主力戰鬥人員,還請好好注意自己的身體情況。那就這樣,請好好休息吧。」


一面用輕飄飄的語氣說著有些嚴肅的話,亂步處理完傷口,優雅的起身,對著坐在病床上的武者小路行了個禮後便離開了補修室,臨走前還貼心的拉起床簾,關上門。


補修室內瞬間陷入令人有些空落落的寂靜。武者小路深深吸了一口氣,鼻腔內縈繞著消毒水和碘酒的味道。


「志賀,你還醒著嗎?」


理所當然的沒有回答。早在亂步為自己包紮的時候,志賀直哉就表示自己要小睡一會,栽進隔壁床的被窩裡後便一點動靜都無。畢竟是抱著重傷的身體在書裡狠狠的胡鬧了一大圈,在興奮勁過了之後肯定會被極其沉重的疲憊淹沒吧。就連武者小路自己,也無比清晰的感覺到眼皮越發沉的重量。


雖然開口叫了對方,但武者小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和志賀說些什麼。或許是因為在過分驚險刺激的經歷後的安穩平靜的讓自己有些不適,或許是因為在知道這個人即便傷痕累累也願意用盡全力來到自己面前後認為他肯定不會吝於給予自己一個簡單的回應,雖然他現在睡的正香。


更或許只是因為他突然好想聽聽志賀的聲音。


即便那跟陪伴了前世的自己幾乎一輩子的聲音截然不同。


說起來真是奇怪呢。武者小路背對著補修室的門口躺下,正好能與在隔壁床閉著眼的志賀面對面。


前世的記憶於他而言一如清晨的薄霧,朦朧而縹緲。他幾乎都要忘了安子和女兒們的樣子,也快要不記得前世的志賀是怎麼慢慢變老的。但他還記得有個人和自己共撐著一把傘,他們一起踩著水窪聊著天回家。當他以為自己要永遠失去志賀的時候他回過神,眼裡倒映的是褪去了斑駁皺紋的,年輕的雙手和有著陌生面龐的青年。


他沒有絲毫懷疑的就知道他是志賀。


亂步說,他們在圖書館裡使用的身體不過是煉金術師依據他們的作品捏造出的形象,身為同樣存在的文豪們則可以越過這層皮肉直接依靠其中的思想認出對方。武者小路才不管那是什麼瞎扯的原理呢,重逢的那一天,他把自己的臉埋進志賀的胸口,藏住喜極而泣的嗚咽。


武者小路自認不是愛哭的人。但事實是自從來到這座圖書館,他已經哭過了兩次。一次在他們的再會,一次就在今天,他在深不見底的侵蝕中聽見志賀撕心裂肺叫喊自己的名字。那一刻,填滿他逐漸空洞的心臟的除了喜悅,更多的是他自己也說不出的,難以名狀的情感。


志賀老是說自己很單純,武者小路並不否認。他對情啊愛啊什麼的本來就不甚敏感,志賀帶著里見往各種奇怪地方跑的時候他也沒跟去過。他讓大宮在《友情》裡選擇了愛情,可愛情究竟是什麼呢,他自己也無法斬釘截鐵的說出個所以然。


或許從來也沒有誰能說出個所以然。


說到底誰生來就懂得愛呢。心臟的悸動能為一個人跳動多少年,誰生來就能精準的量測呢。或許人們總得將某些不同於日常的深摯連同著某個人烙進骨髓裡才能似懂非懂的描摹出愛。


不一起走過同一座吊橋怎麼能感受到喜歡。


志賀的睫毛輕輕的顫動著。他就躺在距離極近,只要武者小路伸手就能觸碰到的地方。自從他們各自長大,各自有了家室後就很少這樣無論何時何地的黏在一起了。誰能料到一個輪迴後他們又像這樣並著肩,為了同一個目標而前行著。恍惚間好像什麼都變了,卻也什麼都沒有變。


或許該慶幸他們把彼此最純真的情感與年華都交給了對方。所以即便他們相隔遙遠,即便各自嫁娶,各自兒女成群,鬢白齒鬆,他永遠都是他的志賀,他也永遠是他的武者。


武者小路勉力的眨眨眼睛。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像灌了水泥一樣沉重,正在不停的陷進柔軟的枕頭和上頭風扇慵懶攪拌著的濃稠空氣裡。已經伸出被窩的手失去支撐的落在床邊,被另一隻厚重而溫暖的手牽了起來,緊緊的握在掌心裡像抓住了不願放開的寶物。


「你還醒著?」武者小路聽見志賀的聲音,近的像在腦海裡播放卻又遙遠的像遠景的山巒。「怎麼不睡?」


「就要睡著了......」武者小路喃喃的說著,終於不再抵抗的閉上眼睛。他聽見隔壁床的志賀動了動,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他拉進被窩裡,指尖正好能感受到志賀胸口的跳動與溫度。


「嗯。」他聽見志賀輕聲說道。


或許喜歡其實從來不需要多麼銘心刻骨,愛也不必非得歷經生離死別才能被稱作傾城之戀。


「快睡吧。」


他們能在侵蝕下死裡逃生後互相表白。也能夠像這樣在窗外逐漸西下的溫暖日照下牽著手進入夢鄉。


都何嘗不是最真摯而深刻的情感。


「我就在這裡。」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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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數:1.4w+
|自家圖書館的文豪們一起演出的劇場
|自設妖怪paro
|劇本參考自モノノケミステリヰ
|各式各樣的年齡操作
|稱謂全部亂寫一通
|過去的恩怨全都放水流(大概
|各式各樣的ooc







帝國町空有著華麗磅礡的名字,也只是一座隨處可見的,發展較為先進的普通地區而已。只不過在町內,有七件絕對不可輕易觸碰的禁忌,它們被町中的居民稱作帝國町的七大不思議。


第一,在逢魔之時到來之際,如果聽見有人在身後呼喚自己的名字,千萬不可回頭看。


第二,武者小路家的少爺畫的一手好畫,但一旦入夜,就不要接近他的畫廊。


第三,帝國學院有個好相處的紅髮少年,但絕對不可招惹他和他養的動物們。


第四,如果心裡有著不可公諸於眾的秘密,就絕對不要到三町目的江戶川酒吧喝酒。


第五,一町目的菊池旅店是町內有名的妖怪旅館,沒有足夠的準備千萬不能接近。


第六,若是在町內聽見有人在哼唱某首陌生旋律的童謠,務必馬上離開,絕對不可聽完。


第七,如果無法保證自己「絕對無辜」,就不要輕易去委託「少年偵探」。


*


「早上好,秋聲。」


午後的日光斜打進教室內。德田秋聲慢條斯理的將書桌上最後一本書放進包裡後,才抬起頭望向朝自己搭話的少年。


「早上好,島崎——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好嗎。」


「是這樣嗎?」島崎藤村歪了歪頭。「但聽說現在非常流行用早上好來取代你好作為問好台詞的樣子,就算是晚上也可以這麼使用。」


「那算是哪門子的流行。」秋聲用力嘆了口氣。「到底是誰跟你說的。」


「花袋。」


「他……你……好吧好吧。」秋聲本來還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放棄似的聳了聳肩。「所以?放學時間了還特地跑來找我,是要說什麼嗎?」


「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藤村眨了眨那雙沒什麼精神的眼。「最近有接到什麼有趣的委託嗎?」


「沒——有。」秋聲幾乎要變成和藤村一樣的死魚眼。「怎麼可能每天都有有趣的事情給你取材啊。」


「是嗎。那有趣的事情真的發生的時候秋聲一定要告訴我喔。」藤村說著,一面從自己的書包裡掏出一本小冊子。「作為交換,我這裡有今天打聽到的新情報,秋聲要聽聽看嗎?」


「新情報?」


「嗯。」藤村點點頭。「秋聲有感覺到嗎?最近町內的流浪貓幾乎都消失了。」


「啊?」秋聲搔搔頭,背起書包後和藤村一起走出教室。「不……沒有特別注意啊……」


「嗯,我本來也沒有多想,只是因為平常上學途中會遇見的小米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覺得很奇怪就去問了織田君。」藤村將小冊子中的某一頁放在秋聲面前晃呀晃,秋聲根本看不清那上面寫了什麼。「結果織田君說,不只是小米,是幾乎所有町內的貓都不見了。而且還不只這樣。」


「什麼意思?」


「小孩。」兩三個少年抱著球飛快的從兩人身邊跑過,其中一個不小心撞了秋聲一下,留下一句「抱歉啦!」就和同伴飛也似的跑了。「最近小孩子失蹤的頻率越來越高了,不覺得嗎?」


「欸?不……」秋聲拍了拍沾上些許灰塵的制服。「嘛,畢竟也要夏天了……兩三個朋友約出去玩水然後就……」


「那也未免太過頻繁了。」藤村搖搖頭。「而且失蹤者的名單裡,像我們這樣大的少年少女也不少喔?總不能說他們也都是失足溺水吧?」


「那……」秋聲甚至還沒開口,身後傳來的呼喚就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藤村!秋聲!」兩人回過頭,田山花袋正揮著手朝他們跑來,國木田獨步跟在他身後。「你們這就要回家了嗎?」


「當然……」秋聲正要說話,藤村卻再度自然的打斷他的話頭。


「沒有的事。秋聲跟我正準備要去揭開流浪貓和孩子們失蹤的真相喔。」


「哈?」秋聲皺起眉頭。「先等等,這種麻煩事……」


「失蹤?」國木田從花袋身後探出頭來。「你們也在找不見的東西啊?」


「不不,貓和小孩應該還不至於得被歸類在東西的範疇裡……嗯?」秋聲望向國木田。「國木田你也在……?」


「嗯?我?沒有沒有。」國木田爽朗的笑了笑。「不是我,是武者小路君啦。」


「武者君?」看見秋聲和藤村同時將視線轉向自己,國木田聳聳肩。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啦,只是武者小路君說他的顏料最近總會不知為何的缺少一些。我跟花袋現在就是要去他家看看——你們要一起去嗎?」


「這是當然。」這一次不等秋聲發出聲音,藤村便直接做下了決定。秋聲狠狠的嘆了一口氣。


「……好吧。」


帝國町的二町目佔地遼闊,而且幾乎全是武者小路家的領地。進入大門,越過重重假山流水後便是一幢莊嚴的和風大宅。路經一座小橋時,花袋打了個噴嚏。


「好冷……!」花袋大叫。「都什麼時候了這裡怎麼還那麼冷啊?」


「下雪了。」藤村接過話,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武者君還沒把他的雪景收起來嗎?」


「下午好,各位,這裡是這樣異常的氣候真是抱歉。」四人回過頭,一名有著柔軟天藍色髮絲的少年不知何時站在他們身後,手裡抱著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夏天了嘛,對我們來說還是有點難受的……不,雖然我是沒關係,但武者先生還是堅持要維持這個氣候。不過,如各位所見,武郎哥睡得很好呢。」


「里見君。」國木田伸出手揉了揉里見弴懷裡的白狐,有島武郎仍然睡得香甜,毛茸茸的腦袋卻蹭了蹭國木田的手心。「說的也是。畢竟你們兄弟倆是雪狐嘛,還照顧到你們喜歡的天氣,武者小路君真貼心啊。」


「說到武者君。」藤村在一邊打了岔。「我們今天就是來找他的,他在嗎?」


「啊,在的。他有說過各位會來。」里見笑了笑,抱著仍在睡覺的自家兄長將四人引進室內。「到會客室去吧,我等等去拿個暖爐過來。」


「謝了。」花袋搓了搓手臂,回答道。和里見在玄關分開後,眾人便來到屋內一處有著良好採光的會客室。四人都是熟門熟路,畢竟也來這座大宅玩過不少次了。


當四人走進會客室時,裡面已經連畫架都架起來了。一個嬌小的少年在畫布前快樂的說著話,一邊的沙發上,一名青年嘴裡有一句沒一句的應著少年的話,雙眼卻停留在少年的笑容上沒有挪開。


「要我說的話呢,夏天果然還是需要花火大會!」


「嗯。」


「當然花火大會是晚上的事——那麼早上的時間要做些什麼呢?志賀?」


「嗯……」


「在屋簷下掛一整排的風鈴怎麼樣啊?」


「啊——不錯啊。」


「然後志賀跟我就可以坐在迴廊上吃西瓜!當然有島跟里見也一起!大家一起享受夏天!」


「嗯。」


「就是這樣!明天就來吧!那麼風鈴和西瓜就拜託志賀了!」


「哈?……真是的,拿你沒辦法。」


「志賀君,武者君。」秋聲在這時敲了敲已經敞開的門走進會客室。「抱歉啊,你本來只是要找國木田和花袋他們,我們也擅自跟來了。」


「大家都來了!」嬌小的少年興奮的朝四人撲了過來。「好久不見了!一直很想見見大家!歡迎歡迎,來喝茶吧!」


武者小路実篤一邊說著一邊退到沙發椅圍著的茶几邊,一壺冒著蒸氣的茶和六個杯子不知何時被安穩的擺在上面。


「謝了。」四人也沒有客氣,在武者小路擠到志賀旁邊的位置坐了之後也各自落座。當眾人剛坐定,藤村便迫不及待的向前探了探身子。


「那麼武者君,你說你的顏料不見了是指——」


「喔喔,那個啊。」武者小路一邊嘟噥著「大家要不要吃茶點呢?」將不知從哪裡拿出來的和菓子放在眾人面前的桌上,一邊回答藤村的疑問。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啦,就是某天早上去畫室的時候發現畫架啊工具什麼的都被翻的亂七八糟,不過除了一些製作顏料用的石頭之外都沒有東西不見。後來這種情況還又出現了好幾次呢。」他歪了歪頭。「不過這麼大費周章只是拿顏料很奇怪啊,所以之前國木田君來找有島玩的時候我就提了一下,想說能不能請秋聲君幫忙一下!」


「嗯……」秋聲皺了皺眉頭。「武者君,你有把畫室被破壞的現場保存下來嗎?」


武者小路搖了搖頭。


「真是抱歉。」他說道。「那樣亂七八糟的實在沒辦法畫畫啊——」


「不,沒關係。」秋聲點點頭。「那武者君能不能試著回想一下有沒有什麼特別值得一提的事嗎?比方說這位……小偷先生都拿了什麼顏料?」


「顏料?」武者小路和志賀對看了一眼後,重新望向秋聲。「這麼說起來……他好像都只拿了紅色顏料呢!」


「每一次都是?」


「嗯……」武者小路做出深思的表情幾秒後,用力的點了點頭。「對,大概來了……三四次吧?每一次都是東翻西找的然後只帶走紅色的顏料……啊。」


「怎麼了?」聽見武者小路突然的驚呼聲,秋聲問道。


「說起來第一次發生的時候志賀說過,他感覺很奇怪喔。」


「很奇怪?」藤村原先一直埋頭在他的小冊子裡不知道在疾筆振書些什麼,聽到這裡突然抬起頭來。「哪裡奇怪?」


「啊……」於是志賀接過了話。「因為看武者的工具被翻倒的痕跡還有地上的足印的話,對方應該是四足行走的動物,大概是貓之類的吧。可是畫室的窗戶卻是被推開而不是被破開的,所以我才覺得奇怪。普通的貓,有辦法做到推開窗戶這樣的動作嗎?」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花袋插話。「懷疑是妖怪做的好事嗎?」


志賀聳聳肩。


「我是這麼想的沒錯。不過……」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如果是普通的妖怪,我應該會感覺到才對。但我沒有特別感受到什麼威脅——這種情況除非是對方特別弱小,就是有意隱藏了自己的氣息。」


「我跟武郎哥還輪流蹲守過畫室呢。」門外傳來聲音,里見拖著暖爐走了進來。他懷裡的雪狐已然不見,轉而是身後跟著一名與他長相相似,卻添了更多穩重氣質的青年。「不過小偷可能也都察覺到了吧,有人在守著的晚上就不會過來了。」


「不過話說回來。」花袋望向志賀。「你不是神明大人嗎?就算再沒有威脅也總是知道有人闖空門吧?不去看一下嗎?」


「你在說什麼啊。」志賀皺起眉頭,好像花袋說了什麼多沒道理的事一樣。「我得守著武者睡覺呢。要是我離開的時候武者發生了什麼怎麼辦啊。」


花袋翻了個白眼。


在有島和里見都入座後,秋聲重新望向武者小路。


「總之……就先暫定這位小偷先生是個有一定智慧的妖怪吧。武者君,你看看要不要先把紅色顏料收在別的地方……這樣對方應該就不會再來了吧?」


「嗯。」武者小路點點頭。「其實後來我們就是這樣做的,這幾天的確都沒有什麼事發生。」


「那就好。」秋聲回道。「至於犯人的問題嘛……大家覺得什麼方法能抓住他?」


「噢這個要我說的話,」花袋搶先開口。「那當然首選捕——」


「捕獸夾駁回。」國木田直接打斷了花袋的話,眾人都笑了起來。「你覺得上次我還沒被整得夠慘嗎。」


在諸如此類沒營養卻能令氣氛愉悅的討論中,時間也逐步邁向黃昏。婉拒了武者小路共進晚餐的邀約後,四人一起從過度寒冷的大宅中走出。


「天啊。」花袋抽抽鼻子。「我都要忘了現在是夏天。太可怕了。」


「那,怎麼辦呢?」國木田沒有理會花袋自言自語似的咕噥,轉而問向秋聲。「結果還是沒有想到要怎麼有效的抓住那隻妖怪啊。」


「畢竟對方能敏感的感覺到有人在把守啊……」秋聲回道。「不過畢竟沒有傷亡,這幾天沒有目標後也沒再出現,不急著處理應該沒關係的。更何況志賀君在呢,再怎麼樣也不會出什麼大事吧。」


「這倒是。」藤村煞有其事的點點頭。「雖然是偏心了點,畢竟是真材實料的神明大人嘛……」


「啊!」藤村正準備接著說些什麼時,四人身後突然傳來叫聲。國木田和花袋愣了一下,看見秋聲平靜的轉過頭後也紛紛回頭,將視線對向聲音的來源。


「你……你就是被大家稱作『少年偵探』的德田秋聲同學嗎……?」


那是一名與秋聲他們年紀相仿的少年。理應充滿了元氣與活力的雙眼此時卻佈滿了慌亂與擔憂。


「呃不……」秋聲眨眨眼,正想著不論如何先否認再說,藤村卻從他身後冒了出來,雙手搭在秋聲肩上就把他往少年的方向推去。


「你說的沒錯!」藤村總是沒什麼精神的聲線猛然拉高了一個八度。「秋聲超——厲害的喔?不管有什麼煩惱秋聲一定會幫你解決的!」


「喂島崎!」秋聲壓低聲音叫道。如果可以的話他當然一點都不希望被牽扯進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件裡,還被冠上「少年偵探」這種俗氣又麻煩的稱號。


但藤村顯然是最喜歡這種麻煩事和讓秋聲困擾的那類人。


「所以……有什麼困難就——」


「拜託你——不,拜託你們了!」少年卻根本沒有心力去聽他們的胡攪蠻搞,猛然鄭重的就朝四人深深彎下了腰。這下連打算加入胡鬧秋聲隊伍的花袋都停下了動作。


「請你們——請你們幫我找到我的朋友!」


逐漸隱入夜色的黃昏一片寂靜。秋聲看了藤村一眼,得到對方同樣富有深意的眼神示意後,便重新望向仍低著頭的少年。


「呃……總之,先把頭抬起來吧。」


「在這裡站著也不好說話。」國木田也朝秋聲拋了一個眼神,接過話。「冷靜一下,我們找個地方坐吧。」


三町目裡有著帝國町最引以無傲的商店街,即便時間已經走向入夜仍然是一片燈火通明。跟在四人身後的少年一直沒有說話,但見到他們的目的地時卻還是忍不住開口發出了疑問。


「酒吧……?」


「啊,沒事的。」秋聲轉過頭來,笑了笑。「這間酒吧的店主是不可能給未成年喝酒精飲料的。而且我們也不是來喝酒,是來找人的。」


「找人?」


「嗯。」秋聲剛回答完少年的疑惑,花袋便先一步掀開酒吧的門帘,大步走進店內。


「亂步先生——在嗎?」


「請不要在我的酒吧裡大吼大叫的,花袋君。」吧檯內,一名高挑英俊的青年笑瞇瞇的回覆了花袋。「各位真是,進酒吧進的是越來越自然了,這可不是好現象。尤其是秋聲君,這樣我要怎麼向露伴先生和紅葉先生交代啊?」


「沒有特殊情況我們就不會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還不等秋聲回答,國木田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重新將話頭拋回給店主。


「這倒是。」店主饒富興味的打量著站在四人身後,此時還磨磨蹭蹭的不敢入內的少年。「各位坐吧。中也君,給客人們讓個位置。」


「哈?」原先坐在吧檯前的嬌小青年粗聲粗氣的回道。「什麼意思?那我就不是客人嗎?」


「好了啦中也君。」坐在中原中也身邊,看起來甚至比秋聲等人的年紀都還要小的少年笑著拉了拉青年的衣角。「就只是稍微挪個位置讓他們可以坐一起嘛,我們就往旁邊移兩個位置,過來過來。」


「切。」雖然仍一臉不滿,中也還是乖乖的站了起來。「既然賢治老師都這麼說了……」


「請坐。」一看位置被讓出來了,店主便再度開口。「南吉君,要麻煩你給各位客人上點柳橙汁了。」


「嗯!」一名更加嬌小的少年不知從何處跳了出來,熟練的拿起五個玻璃杯裝起了柳橙汁。店主笑了笑,重新望向吧檯前的秋聲等人。


「那麼,又發生了什麼讓諸位不得不光臨敝店的事件呢?」


「呃……」少年剛躊礎著開口時,秋聲便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後背。


「還是先跟你介紹一下吧。」他說。「這位是店主,江戶川亂步先生。不管是人類還是妖怪的情報,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過獎了。」亂步仍然保持著微笑。「我還是有不少不知道的事情呢。」


「然後這位是南吉君。」當嬌小的白髮少年將柳橙汁放在眾人面前時,秋聲說道。「如你所見是狐妖。」


「然後那邊的兩位——」秋聲望向方才讓位置給他們的兩人。「——是這間酒吧的常客。別看他們那樣子,其實是黃泉警察喔。」


「黃泉警察?」


「就是負責處理妖怪鬼魂犯罪事件的警察喔,畢竟普通的人類警察沒辦法管到這麼多嘛。」方才勸說中也換位置的少年朝五人走了過來,瞇起眼睛笑了笑。「我是宮澤賢治,那邊那位是中原中也,中也君,請多多指教啦。」


「那,換你了。」當賢治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後,秋聲對身邊的少年說道。「總之,先自我介紹一下吧。」


「嗯……」少年看起來果然鎮靜多了。「我是室生犀星。我的朋友,萩原朔太郎前幾天失蹤了,我希望各位可以幫我找到他。」


「前幾天?」亂步問道。「怎麼沒有剛失蹤的時候就來找人幫忙呢?」


「我以為他只是不小心跟我走丟了而已……」犀星懊惱的垂下了頭。「因為朔他平時就很容易迷路……我以為這次也是這樣。但他一直沒有回來,拜託了警察也都沒有找到,是後來聽人說,只要委託少年偵探就一定能解決困難,所以才來找各位的。」


「這樣啊。」亂步點點頭。「那你的朋友——朔太郎君,失蹤幾天了?」


「大概,一個禮拜了吧。」


「一個禮拜?!」這下連一直沉著鎮定的亂步也睜大了眼睛。他看了看秋聲等人,得到四人點頭答應後,便從櫃檯內抽出兩張白紙,折成紙鶴的形狀。


「南吉君,幫個忙。」他說道,將兩隻紙鶴放進少年的手心裡。「請志賀先生他們和太宰君他們過來一下。」


「嗯!」南吉點點頭,朝掌心裡的兩隻紙鶴呼了一口氣。紙鶴就像活過來似的振了振翅膀,隨即朝店外飛了出去。


「這下可能有點麻煩了……」亂步沒有目送紙鶴離開,而是重新陷入了思考。「都這麼久了……」


「沒錯。」國木田回道。「一個禮拜,普通綁架的話基本上這時候都被撕票了。」


「喂!」秋聲皺起眉頭瞪了國木田一眼。一旁的犀星抖了一下,似乎是被「撕票」給嚇的不輕。


「不過如果是我們下午說的失蹤事件的話,說不定還有機會喔。」藤村說道。


「機會?」秋聲發出疑問。而亂步也同時問道。「失蹤事件?」


「就是最近町內的貓咪,小孩和青少年失蹤的頻率大幅提升的事件喔。」藤村先回答了亂步的問題後,轉而面向秋聲。


「因為一直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傳出找到了任何一位失蹤者遺體的消息啊。」


「原來如此……」秋聲點點頭。「所以島崎你認為,那些孩子是被藏在某個地方了是嗎?」


「嗯。」藤村點點頭。而花袋在此時舉起了手。


「那藤村,你所說的小孩和青少年高頻率失蹤,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啊?」


「喔,我看看……」藤村翻閱著手裡的小冊子。「大約也是一個禮拜前開始的呢。」


吧檯周圍的眾人面面相覷了好一陣子。


「那朔……」犀星眨了眨眼,元氣的聲線被顫抖充滿。


「不要慌張。」秋聲安撫道。「目前也只能確定朔太郎君算是最開始失蹤的那一群而已……」


「所以我說——」秋聲正要接著說些什麼,門口傳來了少年大聲抱怨的聲音。


「不要隨隨便便就叫未成年進酒吧啊,雖然酒我也是會喝的啦。」


「太宰君。」亂步微笑著歡迎新走進店裡的四人。「還有安吾,織田君和檀君啊,歡迎光臨。」


「所以?要幹嘛?找人?」看見中也就坐在吧檯邊,太宰明顯的縮了縮,但嘴上仍然鎮定的說著話。「我姑且問一下,你們沒找志賀來吧?」


「找了。」亂步仍然掛著笑容。「畢竟事態有點緊急嘛,幫手多一點比較好辦事啊。」


「我要回去了。」太宰將手臂盤在胸前,用力地鼓起臉頰。「有我就沒他。」


「鬧什麼脾氣啊,小朋友。」店外再度傳來人聲,回應了太宰。只是這次的人群聲勢似乎大了點。「再說我哪次跟你共同行動過了,礙著你了嗎?」


「啊,志賀先生。」亂步再次出聲打了招呼。志賀直哉走進店裡,武者小路被他抱起,坐在他的臂彎上。有島兄弟一人趴在志賀肩膀一人趴在武者小路肩膀上,露出兩顆毛茸茸的雪白腦袋。太宰皺起眉頭,但隨即被接著走進店裡的眾人拉去了注意力。


「呀,亂步。」領頭的青年朝吧檯邊的眾人揮了揮手。「好久不見了。」


「唉呀,這真是稀客。」亂步笑道。「菊池先生,直木先生,久米先生,芥——」


「芥、芥芥芥芥芥川老師?!」亂步話都還沒說完,酒吧瞬間被太宰的尖叫聲吞沒。「您怎、怎怎怎怎麼會來這裡?!」


「啊,因為……」芥川眨眨眼,正想著要怎麼措辭時,菊池便回過頭來望向他們。


「今天我家旅館休息。」他揮了揮手裡的紙鶴說道。「機會難得就帶他們出門玩了一天。剛剛我們就是在武者小路家聊天,然後就收到亂步的傳信鳥,所以就一起過來了。」


「嗯,就是這樣。」芥川似乎很滿意的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藤村點點頭,注意到他的芥川表情瞬間冷了下來。「看來是剛好錯過了呢,真是可惜。」


「我可一點都不覺得可惜。」芥川回道。


「啊,是前輩們!」順著芥川的視線看過去,太宰終於發現了方才就一直坐在吧檯前的五人。「嗯?犀星前輩?你也跟前輩他們在一起嗎?朔太郎前輩呢?」


「太宰君……」犀星總算是找到了機會插上話了。但他才打了聲招呼,花袋便探出了頭。


「怎麼?你們認識啊?」


「啊,因為我跟朔也和你們一樣是帝國學院的學生。」犀星笑著說道。「太宰君很受歡迎呢,我也跟他說過幾次話。」


向花袋等人解釋完後,犀星再度望向那邊的太宰。


「朔……失蹤了,我就是來拜託大家幫忙找到他的。」


「什麼?」太宰跳了起來。「放心吧犀星前輩,我們一定會找到朔太郎前輩的!」


「沒錯沒錯!」站在紅髮少年身後的織田笑了笑。「雖然每次都是太宰君答應的,但找人都是我們三個在找嘛。」


「少囉嗦!」太宰叫道,用力地將三位同行者往店外推。「走吧走吧安吾檀織田作,應該都知道朔太郎前輩長什麼樣子吧——不論天涯海角都要找出來!」


店外沒有任何人聲回應太宰的話,只有拍動羽翼的聲音,尖細的貓叫聲和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然後重新恢復一片寂靜。


「啊……」熟悉的後輩和他的夥伴剛來沒多久便離開了,犀星混亂的眨了眨眼。


「竟然跑了。」國木田也有些詫異的說道。「看來親愛的芥川老師的吸引力還不及志賀和中也的排斥力啊。」


「說什麼呢。」志賀和武者小路找了個靠近吧檯的座位坐下,菊池一行人也跟著落座。有島和里見不知何時已經溜到吧檯內,正津津有味地享用著南吉拿出來的點心。「所以?到底發生什麼了?剛剛被太宰亂七八糟說了一堆我都搞不懂了。」


花袋推了推犀星,於是少年搔了搔頭,對新加入的眾人重新說明了一遍目前的情況。在他說完後,一直像是在思考著什麼的秋聲望向那邊圍在桌子邊的六人。


「芥川君跟直木君,最近有感覺到什麼嗎?比方說,有妖怪在煉陣?」


「沒有。」「應該沒有吧……?」大名鼎鼎的龍神和九尾狐對看了一眼,同時搖了搖頭。藤村抬起了頭,望向秋聲。


「秋聲,你的意思是……?」


「啊。不過目前也只是推測而已。」秋聲說道。「普通的人類想綁架小孩的話,不可能一次綁架那麼多吧。如果是妖怪,帶走那麼多孩子卻又不吃掉——」他指了指藤村的小冊子上「目前沒有發現任何遺體」那一行字。「——那大概是準備拿這些孩子來煉陣了。」


「可是……」坐在直木身邊的久米小小聲的說道。「妖怪……是不能煉陣的……更不能用人類當祭品……」


「話都是這樣說,誰都會說。」一邊的中也插話。「但誰不妄想著一步登天呢。尤其帝國町的大妖怪們——」他的視線掃過那邊的直木,芥川和久米,又看向已經吃飽喝足在吧檯上睡成一團的有島兄弟。「——幾乎都跟人類要好的不得了。看你們不爽覺得你們丟了妖怪的臉,然後急著想上位的傢伙可多著呢。嘖,要不是上頭一直避著不想出風頭,你們之前放過的那些妖怪我可就要除掉了。」


「秋聲君說的挺有道理的。」無視掉中也後半段的牢騷,亂步出了聲。「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並不知道對方是誰,實力如何。畢竟現在全部只是推測,芥川先生他們都沒有感覺到,代表對方現在也還沒開始煉陣。當然,能防範於未然是最好,不過我們去哪裡找到對方呢?」


「找不到也沒辦法了。」菊池說道。「不過當務之急是要先把孩子們救回來。這個就交給太宰他們吧。」


「我也來幫忙吧。」武者小路說著,掏出自己的素描本,將畫了幾隻蝴蝶的那一頁攤開,輕輕一抖,數十隻反射著酒吧鵝黃色燈光的美麗彩蝶便自紙上翩翩舞起,越過門飛進夜色中。「大家,去幫太宰君他們找到失蹤的孩子們吧!」


「那就先這樣吧。」秋聲說道,從高腳椅上跳下。「今天麻煩各位了,我們就先等太宰君他們找到孩子們吧。已經很晚了,我先送犀星君回家。」


「啊對。」正準備離開酒吧時,秋聲轉過頭望向自己的三位夥伴。


「明天記得到他們那裡去。」隨後便向眾人道別離開了。


跟著犀星往他的家裡去時,秋聲開口說道。


「抱歉啊,一次冒出來那麼多人,嚇到你了吧。」


「有點。」犀星笑了笑。「不過能感覺到大家都是很棒的人呢。」


「是嗎,那就好。」秋聲也笑了。「你……不怕妖怪嗎?」


「啊,那個啊。」犀星說道。「不會喔。我和朔雖然都是普通的人類,但是我們認識太宰君他們啊。我們是知道安吾君,織田君和檀君都是妖怪的。織田君和我的感情也算是不錯的呢。」


「啊……原來如此。」秋聲點點頭。「……你喜歡貓?」


「超級喜歡。」


「原來如此。」兩個少年同時笑了出來。


「嘛,不過其他的傢伙也都是不輸太宰他們的厲害人物喔。」笑完了之後,秋聲正了正色。「一町目的菊池旅店,你知道的吧?」


「就是那個妖怪旅店?」


「嗯,是有這種說法。但這是因為菊池先生經常幫助許多迷途的妖怪和亡靈,導致他的旅館聚集了越來越多妖怪才產生的稱呼啦。菊池先生是個非常溫柔的人呢。」


「至於跟他一起來的那三個人,直木君是九尾狐妖,芥川君和久米君則是鯉魚妖怪,不過芥川君幾年前已經蛻皮成為龍神了。他們都是菊池先生的好友,也都很好說話,有什麼妖怪相關的麻煩可以找他們。」


「嗯,謝謝你。」犀星笑著點點頭。於是秋聲接著說了下去。


「武者君啊……老實說我也不太清楚他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但應該跟我們一樣都是人類吧,只不過如你所見,他能把自己畫出來的東西實體化,並加以命令控制它們,這應該是他的特殊能力吧。志賀君的話,簡單來說就是神明。」


「神明?!」


「嗯……雖然看起來是那樣子,不過據說是帝國町這一帶的土地神喔。」秋聲聳聳肩。「只不過有過度偏心的毛病就是了。他們帶來的那兩隻雪狐是一對兄弟,好像曾經當過志賀君的神使的樣子,雖然志賀君已經讓他們自由了,不過還是一直待在志賀君和武者君身邊。」


「等等。」犀星突然叫停。「你是說武者……武者小路?就是二町目那戶……」


「啊,對對。」秋聲點點頭。「武者君就是那戶人家的少爺。」


「啊……」犀星瞪大眼睛,似乎對交流層次一下子提升到另外一種程度感到不適應。


「沒事的。」秋聲說道。「武者君也不是會擺那種架子的少爺,他很好相處的。至於亂步嘛……」


秋聲再度朝犀星友善的笑了笑。「雖然一直都是那種奇怪的笑容,有的時候也很惡趣味,但其實是個很認真也很善良的傢伙啦。南吉君就是亂步帶回來的。」


「欸?」


「嗯。南吉君是狐妖,剛剛修煉到能化作人形的時候就獨自一個人來到帝國町,但人生地不熟的,在快要餓死的時候被亂步帶回去照顧,一直到現在。他現在跟黃泉警察的賢治君和中也君相處的可好了呢。」


「原來是這樣啊……」犀星點點頭,停下了腳步。他們抵達了犀星家。秋聲拉起犀星的手,在他的掌心裡塞了一張紙條。


「所以不用擔心。大家都是很強大而且善良的人,一定有辦法找到朔太郎君的。」


「嗯,謝……」犀星正要道謝,秋聲卻搖了搖頭。


「現在道謝還太早了,等找到人了再道謝也不遲。已經很晚了,快進屋去吧。晚安。明天,記得在指定的時間到紙條上寫的地方喔。」


「啊,好……」犀星正要回應,秋聲卻已經朝他揮了揮手,轉身走進了深邃的夜色裡。


「嗯……」獨自一個人在深夜裡走了一陣子後,秋聲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人聲後便自書包裡取出一把小刀。「這裡的話應該沒有人會看到了吧……」


語畢,秋聲手裡的的小刀一翻,輕輕劃破了自己的手腕,殷紅的鮮血流出,秋聲卻冷靜的以另一隻未受傷的手在空中描繪著未知的軌跡,同時輕輕張口,以微弱的聲音吟唱著一首無人聽過的曲調。


「真是的,怎麼又拿自己做祭品。你要是受重傷的話,我要怎麼跟紅葉老師說啊。」


歌詞還未唱到第三句,一個不屬於秋聲的清亮聲音破空響起,打斷了秋聲的歌聲。秋聲抬起頭,一名面容秀麗的少年正皺著眉頭站在自己面前,突兀的像是一直站在這裡,只是自己剛剛發現罷了。


「……鏡花。」秋聲剛說完,手就被鏡花粗魯的抓了起來。月光下,原本還在不停滴著血的手腕瞬間癒合,連傷口的痕跡都消失得乾乾淨淨。


「不是跟你說了嗎,隨便抓個什麼鳥也好貓也好,不要再拿自己的血當祭品召喚我了。」鏡花一邊說著,一邊朝秋聲家的方向邁步前進。秋聲嘆了口氣後也跟上。


「……反正你也不會真的把我抓去做祭品,那當然是盡量減少殺生的機會啊。」


鏡花轉頭看了看秋聲,哼了一聲。


「所以呢?你們說的我可都聽見了。你會叫我出來,肯定是找到犯人了吧。」


「嘛,算是吧。」秋聲聳了聳肩。「只能說是確定了範圍跟……一部分動機吧。還有一些我不是很確定的地方,我打算親自問問他。」


「所以你還不確定犯人是誰?」


「嗯,不過,明天就會知道了。」秋聲說道,將手裡的一張紙條放在鏡花的手心上。鏡花瞥了秋聲一眼,攤開紙條,表情瞬間變的古怪。


「你……」


「今晚保護好他。」秋聲沒有理睬鏡花質問般的神情,只是平靜的說道。


「我要是室生犀星,我一定殺了你。」


「我有什麼辦法。」秋聲撇了撇嘴。「我只知道他的名字——我們總得抓住犯人的,不是嗎?」


「好吧,就照你說的。」鏡花收起紙條。「說實話有你這條線索我今晚就可以處理完,但你還有話要問他是吧?那就明天見了。」


「嗯,明天見。」秋聲打了個哈欠,朝鏡花擺了擺手後便逕自走進自家中。鏡花就這麼站著直到聽不見室內秋聲的動靜後,微微笑了笑,一眨眼便消失在深夜的街道中。


隔天的天氣一反夏日的常態,原應晴朗的天空布滿了陰鬱的雲層,卻遲遲沒有下雨。直到黃昏時分,將沉的夕幕將雲暈染出詭譎的顏色。


「菊池先生。」當犀星根據昨晚秋聲給他的紙條,抵達一町目某一間廢棄民宅的屋頂時,看到的卻是菊池寬一行人。


「犀星君。」菊池打了聲招呼。「你也來了啊。」


「嗯。」犀星點點頭。「各位也是被秋聲通知過來的嗎?」


「不是。」菊池將視線投向一旁的芥川,於是芥川搖了搖頭,代為回答。


「這附近出現了一股妖氣。」芥川說道。「不是特別強勁,但不正常。」


「不正常是指……?」犀星發問。這一次換久米看向他了。


「獻祭。」他說。「和煉陣不同,這種方法所需的犧牲更小,但,做法卻更為殘暴。」


「簡單的說就是讓本來需要十個人安樂死才能到達的效果變成只需一個人就能達到。」直木接話。「不過那一個人的下場通常不會好看到哪裡去就是了。這可是大忌啊……到底是誰那麼大膽……」


直木後半段的話音量已經降低為了自言自語。於是犀星便學著菊池將視線投向芥川和久米看著的方向。突然,他感覺到眼前一暗,有個龐然大物在五人面前輕巧的降落,犀星定睛一看,是只幾乎要有一層樓高的巨大黑狼。


「安吾君……?」


黑狼低下頭,漆黑的雙眸凝視了犀星好一會兒後,一轉眼便化為犀星昨晚見到的那名帶著墨鏡的黑髮青年。


「嗨。」安吾爽朗的笑了笑。原先坐在他背上的藤村,花袋,國木田和秋聲也平穩的降落。與此同時,空中一隻巨大的隼鷹也在樓頂降落,揮了揮寬大的翅膀後也化作人形。被他載過來的太宰「嘿」了一聲,跳上屋頂,朝這邊的芥川熱情的招手。


「檀君,太宰君。」犀星向兩人打招呼時,突然感覺到有什麼正在蹭著自己的腳踝。低頭一看,正是將自己的體型縮小到普通貓咪大小的美麗棕色貓又。


「織田君。」犀星笑了出聲。織田也在此時化為人形,咧開嘴朝犀星笑的開懷。


「秋聲……」回以織田一個笑容後,犀星便將視線投向一邊的秋聲。「讓我來這裡是要……」


「請稍微再等一下。」秋聲朝他點點頭,說道。很快的,不同於昨晚見到的,彷彿絨毛玩偶大小的兩隻大型雪狐也翩然落地,隨即化為一對極為相似的人類兄弟。志賀和武者小路跟在他們身後。


「那麼、」秋聲將身子靠上房頂上加蓋的,閣樓的牆角,看著手裡的懷表。夕陽終於從雲層中探了出來,鮮紅的光芒被閣樓阻擋,在樓頂上投射出長長的陰影。眾人正好都身處其中。犀星聽見秋聲喃喃自語了些什麼,但他沒有聽清,因為他的面前很快地就出現了能引去他所有注意力的事物。


「演員都到齊了。」


「朔——!!!」


就在隔壁屋宅的樓頂,失蹤了一個禮拜的萩原朔太郎就站在那裡。突然的出現。屋頂。邊緣。最岌岌可危的地方。但犀星根本沒管那麼多,一見到友人的身影就不管身後想攔住自己的芥川,直直地衝了過去。甚至忘了他們所在的地方距離隔壁房屋還有一道巷子的距離。


「犀……?」


聽見好友的聲音,萩原朔太郎困惑的眨眨眼,正要回頭看個究竟時,一陣詭譎異常的風猛然吹來,朔太郎一個磕絆,竟就這麼摔出了樓頂。這邊的犀星又大喊了一聲「朔!!!」便跟著跳了下去。


「糟了!」當眾人一起衝出去時,直木大喊。「別讓他們落地!地上一定有畫獻祭的陣!」


「了解!」芥川回道,右手往虛空一抓便出現了一條晶瑩的銀白色細絲。絲線像是有生命似的飛快向下延伸,緊緊的纏住兩人的身子。久米和菊池也在此時伸出手來,幫助芥川支撐樓下二人的重量。武者小路和芥川是同時出的手,他手裡畫筆一指,無數藤蔓便自素描本中奔騰而出,從下方托住了兩人。


「你這線那麼細,不會斷了吧?」藤村問道,也伸出手幫忙拉線。


「這可是蜘蛛絲!」芥川不滿的說道。「很強韌的好嗎!」


「織田作安吾檀我們走!」太宰一看墜樓的兩人暫時安全了,便招呼自己的夥伴就往下跳。下落的過程中,其他三人紛紛化作自己妖怪的樣子,而太宰則是從懷中掏出兩張符紙,朝下一扔,地面瞬間燃起顏色不詳的火焰。


太宰最後還是沒有著地。檀用爪子抓住了他的肩膀,讓他得以浮在空中。當火焰漸漸的熄滅後,太宰便與檀重新回到了樓頂,向眾人示意可以放手了。


於是蜘蛛絲和藤蔓都消失不見,織田重新化為人形,俐落的跳向空中抓住犀星和朔太郎後,坐上安吾狼形寬闊的後背。安吾隨即也重新跳回樓頂,安全的將犀星與朔太郎兩人安全的帶了回來。


「別想逃。」正當眾人以為事情告一段落時,秋聲的聲音傳來。他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隔壁樓頂,正低著頭,不知道在和誰說話。眾人面面相覷,最後也是紛紛越過了小巷來到朔太郎原先站著的地方。


「啊。」當眾人看見秋聲正與之對話的「事物」時,藤村率先發出了聲音。


「小米……?」


站在秋聲面前,對著秋聲張牙舞爪的,竟就是藤村經常在上學途中遇見的野貓。


「你就是……犯人嗎……?」


小米嘶吼著,全身的毛都凶狠的樹立了起來。織田嘆了口氣,往前走了一步,蹲在野貓身前。


「原來如此……」他說。「你是因為町內其他的野貓同伴都得傳染病過世了,所以才想要將人類孩子的精氣作為祭品以喚回同伴們的生命嗎……?」


「但不論是什麼理由,把別人的孩子作為自己願望的祭品就是不對……這一次,靠自己的力量修煉吧,只要有力量,你也——啊!」


「織田作!」安吾叫道,一個箭步向前就將織田拉到自己身邊。「沒事嗎?」


「嗯……」織田看著被小米狠狠咬了一口,傷口正在急速復原的手臂,一臉的悲傷。


「為什麼呢……?」


「不願懺悔嗎?」秋聲再度向前踏了一步,似乎是被他異常的氣勢震懾了似的,小米嘶吼著退後了一步。「樓下那個獻祭的陣圖是你畫的吧?你知道光憑這點就可以把你送進異界審判了吧?」


一隻不知從何處獲得妖怪力量與知識的野貓怎麼可能回應秋聲的話。他吼叫了幾聲,竟是準備要逃跑。


「「已經說過別想逃了吧。」」


眾人睜大了眼睛。小米被一名容貌秀麗的少年擋住去路。少年出現的是那麼的突兀,即使除了犀星和朔太郎外所有人都見過他不少次,但這麼多人和妖怪站在這裡,竟是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是如何出現的。


「問完話了吧?」鏡花也根本不去管後面站著的那麼一大票人,只是平常的和秋聲說著話。


「嗯。」秋聲點點頭。「雖然他有他的苦衷……但規定就是規定,對吧?」


「對。」鏡花笑了笑,身後的空氣中猛然出現一扇瀰漫著不詳氣息的門,正在緩緩敞開。鏡花抓起已經震驚到忘了逃跑的野貓,朝秋聲和他身後的眾人揮了揮手。


「那我先走了。替我向紅葉老師和露伴先生問好。」


「你……」秋聲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出聲問道。「你不自己去看看他們嗎?」


「不了。」鏡花愣了一會,還是笑著搖了搖頭。「我怕我去看了,就更走不了了……」


「……你以為我每次都是做了多少心理準備才來看你的啊?」


「欸……?」秋聲還沒反應過來,鏡花便丟下一句「走了。」就走進那扇門內,莊嚴的大門隨即溶解消失在逐漸佔領黃昏的夜色裡。


「……這樣就……」秋聲聽見身後傳來花袋的聲音。「結束了吧……
?」


「是啊。」秋聲收起遠望的視線,回過頭,朝犀星笑了笑。


「你的委託,達成了。」




「秋聲。」在送走不停朝眾人道謝的犀星和朔太郎後,菊池等人為了準備晚上旅店的工作便先行離開,太宰等人也隨即向眾人道別後回去了。國木田和花袋稍做討論後,決定當晚到武者小路家作客。當秋聲獨自一人朝著回家的方向前進時,聽見身後呼喚自己的聲音。


「島崎。」秋聲沒有回頭,只是停下腳步,等藤村追上自己。藤村靜靜的望著秋聲,總是無精打采的眼神裡竟是透著幾分堅定。「怎麼了嗎?」


「是你嗎?」


「是我什麼?」


「不要裝傻了。」藤村直直盯著秋聲的雙眼。「下咒將朔太郎君藏起來的人,是秋聲吧?」


「……」秋聲也平靜的回望藤村。「是。」


「……果然嗎。」


「你不怪我嗎?」


「為什麼要怪你?」藤村奇怪的歪頭。「如果是因為秋聲的緣故,朔太郎君受傷了,那麼怪你是理所當然的。但朔太郎君現在好端端的,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啊。」


「是這樣嗎……」秋聲皺起眉頭。「我可是挺有罪惡感的……你是怎麼發現的?」


「我今天早上照著你說的到太宰君他們住的神社裡去,幫忙他們將救回來的孩子們送回家裡去。但是裡面卻唯獨少了朔太郎君。」藤村說道。「太宰君他們怎麼可能漏人呢,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有人為了要揪出兇手,特地用咒術藏起其中一個人不被太宰君他們找到,好讓兇手為了達成目的發動更容易被發現的獻祭儀式。那麼這個人推想出來就一定是秋聲了,因為失蹤的人裡面,秋聲只知道萩原朔太郎這個名字啊。」


「啊……的確是這樣。」秋聲點點頭。藤村仍然沒有移開視線。


「秋聲一開始就知道犯人是小米嗎?」


「當然不知道啊。」秋聲回答。「首先,我從來沒見過他好嗎。」


「說的也是。」藤村說著,突然「啊」了一聲,從自己隨身的包包內拿出一罐裝著鮮紅礦物粉的罐子,交給秋聲。


「這是太宰君他們找到的,武者君丟失的顏料。」他說。「剛剛忘了交給他了,到時候再給吧。」


「喔……喔。」秋聲愣愣的接過那罐粉末。


「秋聲,小米為什麼要偷武者君的顏料呢?」


「紅色顏料……」秋聲望著手裡的罐子。「是用辰砂磨成粉做成的吧。辰砂……傳說中賢者之石的原料啊。雖然我不懂妖怪的陣法,但要喚回生命,這玩意或許不可或缺吧。」


「是嗎。」藤村回道。一陣寂靜後,他再度開口。


「那秋聲,什麼時候要把我介紹給那個男孩子認識?」


「誰?」


「就是經常突然出現來幫我們的,那個男孩子。」


「……那是不可能的。」


「秋聲真小氣。」


「這不是小不小氣的問題……!」


「好吧,那一點也不小氣的秋聲請我吃晚餐。」


「你真的是……好吧好吧。要吃什麼?」


「豬排飯吧?秋聲也很喜歡的。」


少年們談話的聲音,漸漸沒入了夜色裡。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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もいもり(本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志賀武者,微弱里見有島
|有自家圖書館奇怪設定和自家司書登場
|cp表現感薄弱
|ooc很廢很亂隨便說話



《鳶尾花》








【敬啟者:○○○


不得不說,我無法認同你的看法。


或許對你這種人來說,他人的存在是沒有必要的,但你肯定也無法否認,擁有一個能抒發自己想法的對象,那該是多麼珍貴的事。


思考——如果是你的話,應該也能明白這是個多麼美好的詞彙。人因思考而珍貴,而這份珍貴的想法也總得要有——】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吧。」


將手裡的最後一本書塞進書櫃的縫隙後,志賀直哉拍了拍沾染到身上的灰塵,伸了個懶腰。


「……嗯。這樣應該沒問題了。」趴在一邊梯子踏板上的里見弴打了個哈欠,看著坐在梯子上,聽見兩人準備離開便闔上手中書的自家哥哥,伸出手打算接他下來。「反正過不了幾天又會變得一團亂——不用太認真整理也沒關係吧。」


「哈哈。」志賀笑了出聲,視線掃過小書房裡密密麻麻的,與外頭圖書館保存的文學典藏完全不相干的,書皮印著「Organic Chemistry」,「Chemical Principles」之類標題的厚重書籍,搖了搖頭後收回視線。


「說起來,武者呢?」


「耶?」里見四處張望了好一會兒。「說的是呢,跑哪裡去了呢?」


「……那邊吧。」有島武郎指了個方向。除了幾盞煤氣燈之外毫無照明的小書房裡充斥著乾燥卻濃重的木屑味道。「記得我們剛開始整理沒多久就往那邊跑了。」


「什麼啊那不就什麼都沒做嗎。」志賀嘆了口氣,大步朝有島指出的方向前進。「說到底我們是為了誰來這裡做苦力的啊我說——武者!」


「姆姆,是志賀啊。」武者小路実篤果然正如有島所說,正安安穩穩的縮在老舊書櫃圍出的角落裡,看書看得津津有味。手提式煤氣燈被他放在上層木板上充當著光源,聽見志賀的聲音連頭都沒抬一下。


「我——說——你——啊——」志賀一把抽起武者小路手裡有些破舊泛黃的書,不管對方不滿的哇哇大叫就皺起了眉頭。


「別在這種光線不足的地方看書啊。要看就拿去外頭看!」


「姆姆——!」武者小路氣呼呼的重新接過志賀手裡的書。志賀看了看破損得有些嚴重的封面,上頭並沒有寫上任何有關書名或作者之類的資訊。


「你什麼時候那麼認真的讀化學了?」


「耶?不,這不是化學——」武者小路正想說些什麼時,里見從志賀身後的書櫃探出頭來。


「我說啊,我們不先出去嗎?這個地方又小又擠又暗,空氣也不好,不適合久待吧。」


「說的對。」志賀拿下櫃子上的提燈塞進武者小路手裡,看著他一手拎著燈一手揣著書蹦蹦跳跳的率先衝出了有些陰森的小書房。隨後四人一起繞過走廊,來到距離圖書館藏書區最遠的實驗室門口。


「那,」里見牽起有島的手,向後退了一步。「我先和武郎哥去食堂那邊等你們囉?」


「好,去吧去吧。」志賀揮揮手,等到武者小路熱情的送別兩位夥伴後才抬起手敲響了半掩著的實驗室大門。


「嗯?」武者小路疑惑的歪了歪頭。距離志賀敲門也過了一段時間,房內卻遲遲沒有傳來回應。


「司書不在嗎?」


志賀聳聳肩。於是武者小路便逕自拉開了大門。「司書呀——」


「喂!」實驗室裡燈火通明,即將熄滅的酒精燈仍然頑強的加熱著某種溶液。志賀一個箭步向前,揪起趴倒在桌面上白色身影的後領。


「不是你說的這裡一堆汞蒸氣所以不要在這裡睡覺嗎!」當初那個因為有島在實驗室裡睡著氣得從此不讓他進實驗室的人是誰來著。志賀憑藉著身高優勢抓著領子搖晃著司書的身子,直到對方站穩了才放開。「那你現在是在幹嘛!」


「……志賀老師?」司書本來就蓬鬆的白髮被他睡得更亂了點,遮蓋住大部分臉部的,寫著α-HgS的白布和邊邊角角沾染了各式化學藥劑顏色的老舊實驗衣也滿是皺褶,讓這個嬌小的,令人分不出是男是女的鍊金術師看起來更像是個瘋狂科學家了。「找我幹嘛……喔。」


司書一邊打了個哈欠一邊搔了搔頭,轉過頭從桌面上拿了一顆紅色的,寶石一般的石塊,放在武者小路的手心裡。


「小心保管啊,別再弄丟了。要不然我只好繼續麻煩白樺派的各位替我整理書櫃了。」


「唔……」武者小路皺起眉頭。「我盡量吧……不然乾脆給志賀保管——」


「那我給你的意義在哪。」司書熄滅了酒精燈,往裡頭又添了些新酒精。「賢者之石就是讓你們在潛書的時候受到致命傷時救命用的,所以才給你們一人一顆。要是受重傷的時候賢者之石不在你身上,那誰來救你。」


「那如果說志賀在我受傷時馬上把石頭給我呢?」


「啊——我就明說了。」重新燃燒起來的酒精燈將燒杯裡的溶液烹煮得咕嘟咕嘟響,司書將一隻溫度計放進液體中。他的嘴唇有些薄,顏色很淡,就像他一向給人的感覺一樣刻薄。


「雖然說賢者之石是由我製作,但我並不能完全明白它的運作原理——同樣的,我也無法得知它會如何在你們身上起作用。畢竟我沒辦法跟著你們一起去潛書,所以我觀察不到。」


他頓了頓,將溫度計上顯示的數值抄到一本被寫滿文字和數字的筆記本上後才繼續開口。


「而你們現在的身體構造也和一般的人類完全不同——同樣的因為我無法進行實際觀察,不能確認受到致命傷的你們從受傷到死亡會經過多少時間。要是來不及了怎麼辦,我可不敢冒這種險。」


「真不愧是沒有數據就不敢說百分百話的科學家呢。」當武者小路「姆姆……」的構想著反駁的台詞時,志賀在一邊插了話。「明明就是有著超能力的,違反科學的超自然存在?」


「超能力也一定是能被科學解釋的,只是我們目前沒有發現那種解釋方法而已。」司書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將停止加熱而冷卻下來的溶液定量裝好,塞到滴定管下方。志賀聳聳肩,和武者小路一起坐到實驗桌的另一邊。


「你這不是分明用了自己的能力將我們重新召喚回來了嗎?就發生在自己眼前的事,難道都不去好好看看?」


「仔細觀察身邊的一切並將其冠以『超自然』這種詞彙是作家的工作。」司書一手小心翼翼的操作滴定管,另一手搖晃著底下的燒杯。「科學家的工作是將超自然盡可能的以自然去解釋。」


「嗚哇。」志賀皺起了眉頭。「意外讓人火大的言論啊。有的時候我真的很好奇,為什麼你這種人會來圖書館和一群作家生活在一起啊。」


他將「作家」兩個字咬的特別重。司書果然短暫的將視線離開了滴定管轉向了對面的兩人幾秒鐘——當然這只是志賀依照他的動作推測出來的,司書的視線從來都隱藏在那面白布之後。白髮的科學家嘆了一口氣,終於暫時丟下了手裡的實驗。


「為什麼這麼問。我並沒有討厭作家,也不討厭文學——對我來說,文學和化學也沒有多少不同。」


「啊?」志賀眨眨眼,在他身邊一直在想著什麼的武者小路也抬起了頭。


「這個。」司書指了指遮住自己臉部的白布,又指了指武者小路手上的紅色石頭。「這上頭寫著的S代表著硫,當它和汞結合成α-HgS時,也就是所謂的辰砂,傳說中賢者之石的原料。」


「但當硫和碳氫氧氮結合時就會成為蛋白質——人類生存的重要關鍵。」司書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一樣的元素,和不同的其他元素放在一起,就可以構築成完全不同的東西。甚至只是同樣的質子中子和電子,因為數量的不同就可以成為不同的元素。我們的文字和詞彙也就那麼些,但經過不同的人去編織重組,它們也都可以成為任何樣子,可以是任何形式與風格的文學。」


「所以我說它們在本質上沒有多少不同。只是你們用橫豎撇捺構築宇宙,而我以粒子寫詩。」


「嘿——」志賀瞇起眼睛。一邊的武者小路皺起了眉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意外的也頗有文學天賦?科學家?」


「謬讚了。」司書重新打開了滴定管的開關。「這句話不是我原創——是我朋友說的。」


「你有朋友?」


「真失禮啊。」司書不鹹不淡的說道。「再多麼令人火大的傢伙也會有人願意當他朋友的,大概吧。」


「不……」志賀頓了頓。「只是我沒聽說過……館長也從沒……」


「這是當然的。」司書像是在盯著滴定管上的刻度說話,雖然沒有人能看見他的視線。「因為這不重要——他已經死了。」


「……。」實驗室裡一瞬間陷入了極其詭異的沉默。司書搖了搖滴定管下的燒杯,似乎對溶液遲遲不改變顏色感到煩躁不已。不過很快的他又重新接過自己的話。「不需要對這個話題這麼拘謹——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這個……」武者小路終於開口。他拿出一直攥在手裡的舊書,放到實驗桌上。「是你的那位朋友……」


「啊,是的呢。」司書只是看了一眼斑駁破舊的書皮便重新專注到實驗上去。「那是他送我的書——寫滿了對我無禮的,自以為是的臆測和自作主張的關心。武者老師是在那間書房找到的?」


「啊,嗯。」武者點點頭。「自作主張拿來看了——」


「沒事,想看就看吧。只是推薦你找一個明亮的地方看書,那間書房絕對不是個讀書的好地方。」志賀煞有其事的點著頭,武者小路鼓起臉頰。


「等等……你說這本書是他寫給你的?」突然捕捉到司書話中細節的志賀瞇起眼睛。「所以你會來這裡當司書,是因為想把他找……」


「不是。」司書搖了搖頭,聲音聽起來像在笑。


「因為很可惜的是,他不是文豪,不是作家。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什麼?」「誒?」面對志賀和武者小路疑惑的表情,司書聳了聳肩。


「他沒有告訴過我他到底叫什麼——雖然相同的我也沒告訴他。他不停的給我寄信,最後甚至寄了本書指責我的觀念錯誤。」他指了指武者小路放在桌上的書。「我總是覺得哪天我會去問他究竟叫什麼名字,卻沒想到沒機會問了。所以有的時候我挺羨慕你們的,如果我也是有話直說的類型就好了。」


「武者老師想看這書的話,就拿去看吧。」志賀和武者小路對看了一眼,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於是武者小路點點頭,將賢者之石揣進懷裡,重新拿起桌上的書。「我現在要去開冰醋酸來用,味道大概會非常的精彩,建議兩位老師迴避一下。」


「噢。」武者小路點點頭,志賀跟在他身後離開時,留著大門沒有關上。「那等等中餐時間食堂見了喔!」


「啊。」當兩人離開實驗室,朝食堂的方向前進時,武者小路突然發出聲音。志賀疑惑的轉過頭。


「又怎麼啦?」


「為什麼說『又』啦……我只是突然想起來,我把我的《白樺》忘在司書的小書房裡了……。」


「那不是很嚴重嗎你現在才想到!」志賀哭笑不得的說道。「走了走了,現在回去拿回來。」


重新打開小書房的門,鼻腔再度充滿著乾燥的木屑味道時,武者小路抬起頭望向志賀。


「吶,志賀。」


「嗯?」


「我在想啊,那位朋友真正的名字,應該已經好好的傳達給司書了呢。」


「怎麼說?」


「因為……」武者小路走到他發現書的書櫃前,他的《白樺》就躺在那裡。但他沒有先拿回自己的書,而是指了指書櫃上另一本同樣和滿屋子的化學書籍格格不入的筆記本。封皮上以以娟秀的字體寫著「鳶尾花」。



「志賀知道嗎?」武者小路將筆記本翻開,與後面兩個筆跡相互記錄著生活的豐滿不同,第一頁上僅僅只有一行字。「鳶尾花的花語是『永恆的友誼』。」


那一行字和封面的筆跡看起來應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即使沒有相見,我也在你身邊。】


「即使沒有相見……嗎。」志賀念完了一半的句子後就笑了。「嘛,不過這一次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真的?」


「嗯。」


「那約好了喔?」武者小路伸出手,豎起小指。志賀又笑了,也伸出小指勾住對方的。


「約好了。」




【——某種媒介去接收它,才能顯現出他的寶貴。


我的意思是,不要小看朋友這種存在。友情可是很獨特的,因為它是人與人之間相處的關係中,唯一不是依靠血緣契約金錢或是生理反應構築出的,最真摯的情感。


你不會厭惡一段長達終生的友誼的。


因為能擁有一個心靈相交,無話不談的好友。那該是連文字都無法準確形容的美好。


○○○○年○○月○○日
鳶尾花】



--fin



>不知道有沒有寫出想要的感覺,啊一定沒有,我自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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